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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 jul 21 12:00:58 cst 2015
42? 四九来了
这几个月来，江三省一直都在盼望着，等待着，期盼着四九、还有徐先生徐明哲的到来，希望他们能够突然出现，希望四九能带着他去参加他们的游击队，希望能从徐先生那里得到寻找冰清的办法，甚至能从徐先生那里得到冰清的消息；而且，江三省还特别希望能告诉徐先生，也告诉四九，他们由于不会使用手榴弹，才在那次逃离慧云寺的战斗中丧失了一个打敌人伏击好机会，才被鬼子追得没命地逃，才被敌人打散了，才使得冰清受伤至今不知了下落；江三省还想告诉徐先生和四九，如果你们中的哪一个能早一点来，如果你们能早一点教会我们使用手榴弹，我们就不至于吃那样的大亏！可是，江三省一直等到这一年的年底，也还是没能见到四九和徐先生的影子。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江三省心想，今天他们应该来了，要是今天徐先生和四九还不来，那他们……，江三省想到这里，简直都不愿意向下想了。
这几天时下时停地下了几次雪，原野上已然是白皑皑一片苍茫了，江三省一向就喜欢雪，就喜欢雪天，就喜欢在雪地里奔跑甚至打滚，就喜欢那一望无际的洁白和那种纤毫不染的纯洁和宁静；又由于江三省估计，四九和徐先生今天可能会来，所以，今天一大早，江三省就起床了。江三省打开门后，就见外面正在飘飘洒洒地下着不小的雪，因此他就不免又有些担忧了，这样的天气，加之明天就是大年夜了，人们都在忙着准备过年，四九和徐先生今年还会不会来，就难说了。可是，江三省又实在是思念他们心切，又特别希望他们能来，即便下雪，他也还总怀着一线希望，因此吃过早饭之后，江三省便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慧云寺，一个人来到了慧云寺前面的河坝上。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河坝或许不应该叫坝，应该叫做桥，因为这个河坝下面，是一个用条石砌成的月牙形拱洞，是可以通行船只的，但又由于这个拱洞上面，全铺着厚实的泥土，外观非常宽厚平实，样子无异于河坝，因此这里的人就又都把它叫成了坝。
这几天慧云寺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已经好几天没见什么香客了，此时的河坝上，也就仅只江三省一个人举着一把油纸伞，在坝上不安地独步，在眺望着遥远的河面和无边的雪原。由于下雪，天气又冷，放眼望去，四野里已无行人，天地间已然是一片寂静，一片苍茫，就是慧云寺前面的这条本不算小的河流，也变小了，也变得仿佛茫茫沙漠中的一条柏油马路；远处的农舍也变矮变小了，也仿佛变成了要藏进雪里去的隐身屋了，大地上的树木也变小了，小树都因银装素裹而混同于雪原难以见到了，大地上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童话世界里的矮人国的情景了。也不知等了多久，江三省只是觉得，他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可还是望断天涯路，不见有人来。面对此情此景，面对梨花一样漫天飘飘洒洒的雪花，江三省不禁止不住吟诵道：
潇潇洒洒，漫天舞梨花，朦朦胧胧，塬上天地同。一水悠悠犁破雪原天地间，两岸茫茫远近矮屋三五家，河边黄芦尽廋损，疏林寺院静如画。
谁知正当江三省不胜感慨，又以为四九和徐先生一定都不会来了，已经觉得没有希望了，他也已经准备回寺院的时候，他却忽然望见在遥远的河面上，有一条小船正在向慧云寺这边驶来，江三省仔细一看：那驾船的不是四九又能是谁，江三省不禁一阵激动！
江三省已经知道，四九早就不是他家的雇工了，跟他们江家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四九却仍然还是时常会去他家看望他的爸爸江齐贤和他的姐姐江秀秀，而且每年春节必去拜年，送上一份年礼，当然有时也偶尔会来看看他江三省。无疑，四九这完全是出于一种情份，江三省知道，四九是一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
四九是江三省的爸爸江齐贤早年从街边捡回来的一个流浪儿，江三省早就听他妈妈说过，那是在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那也是在一个下雪天，四九身上穿着非常单薄破烂的衣服，小手里端着一个碗，站在他家公司斜对面的街边乞讨，当时正冻得瑟瑟颤抖，江齐贤看在眼里看不过去，就脱下了身上的一件棉袄送给了他，又给了他一块钱。那时的四九还非常小，江齐贤的这件棉袄穿在他的身上，就如同大衣，几乎可以遮盖他的全身，这便让四九得以度过了那个严冬。后来，江齐贤老见他总在那一带乞讨，就把他领回了家里，让他做了江三省的爷爷江启尧的跑腿，从此四九也就成了他们江家的一个长年雇工。
四九的船不多会儿就到了，四九一见江三省就开玩笑道：“馋了吧，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要来，就在这里等着我了？”
四九上岸时，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江三省心想，里面必定有他喜欢吃的动物类食品。慧云寺每天皆素，早把江三省肚子里的那点油水刮净了，江三省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显然不够，江三省听了这话，便不免有点羞涩地道：“差不多吧。不过，我也不光是等你。”
“你还等谁？”
“还等徐明哲徐先生呀。”
“冰清有消息了没有？”
江三省一听这话眼泪就下来了，遂痛苦地抽泣道：“没有。”
四九一边将船栓在慧云寺前的一个石桩孔上，一边望着江三省道：“咦，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了？”
江三省立即掩饰道：“谁哭了，没有。”
四九接着又道：“最近回过家没有？”
江三省正在止不住要哭，却又没有个理由可以堂堂正正地哭，听了四九这话，他就再也抑制不住遂呜呜地哭了起来，并且哭道：“我还回什么家呀，我哪里还有家呀。”
四九立即大惊道：“怎么回事？”
“我家的房子全被鬼子烧了，我爸爸和我姐姐都不见了，你不知道？”
四九闻言大惊，四九的船才刚刚栓好，这时四九却就又一边解下栓船的铁链一边惊讶道：“回船上，回船上说话。”于是四九就又带着江三省回到了四九的船上。
四九及江三省重新上船后，四九立即就迫不及待地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啊，快说说。”
这时，江三省便将他上次回家时见到的情况，一一地向四九说了起来。四九一边听江三省说着，一边就将船慢悠悠地摇进了慧云寺的西河里，慧云寺的西河无疑比较偏僻，也比较僻静。四九听了江三省的叙述后，遂仍然大惊不已道：“噢？原来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啊，可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说完这事之后，江三省也就又迫不及待地道：“季秀兰张兰英王翠萍她们三个现在怎样，她们好吗，她们现在还在你们游击队的根据地吗？她们都在干什么？你们在根据地都干什么？”
四九道：“她们都很好，她们当然都在游击队根据地，她们也时常说起你，她们都尤其挂念冰清，为冰清担心。”
说到冰清，江三省就又哭了，并且告诉四九说：“直到现在，冰清也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简直都急死了。”
四九说：“你也别急，急也没用，战争年代吗，失踪几个人，死几个人，那还不是正常的。”接着，四九就将季秀兰张兰英王翠萍她们三人在游击队根据地的情况，简要地跟江三省说了一下。四九说：“游击队吗，她们又是新去的，还能干什么，也就是学习训练，她们毕竟是女人吗，也做一些女人的活计，做衣服，做鞋子，也种地。”
江三省仍然不无好奇道：“你们的根据地在哪里呀，你们这些时候有没有打仗？”
四九说：“这种事你就别问了，这是游击队的秘密，不好随便说的。”
江三省道：“我也想参加你们的游击队。”
四九笑一笑说：“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了，四九哥，你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你不是游击队的队长吗，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我只是个小队长，我的上面还有大队长，这种事我说了不算。”
“不会吧，唉，四九哥，你这话可就太不够意思了，季秀兰张兰英王翠萍三个不是你一说就算的吗，不是你接受带去的吗，为什么到了我这儿，你就不能说了算了呢？”
四九笑笑道：“问题是你还太小，他们可都是成人，而且她们三个当时又都没地方可去了……”
“唉，四九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现在不也是没有家了吗？”
四九说：“这事还是等回头见了你姨妈再说吧，啊，而且这事，也须征求你爸爸和你姨妈的意见。”
江三省一听这话可就生气了，遂气道：“唉，四九哥，你这话可就不是哥们儿说的话了，你这不是故意推诿吗，我的事我作主，干吗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呀？再说，我爸爸现在在哪儿呢，我这不是连他们人都找不到了吗？”
四九狡黠地笑一笑道：“根据你所说的情况，我也许知道先生和大小姐在哪里，我也许可以帮你找到你的爸爸和你的姐姐。”四九一向称江三省的爸爸为先生，称江秀秀为大小姐。
江三省听了这话，立即转怒为喜道：“你是说，你能帮我找到我的爸爸和我的姐姐？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有出事，你怎么还能知道他们在哪里呢？”
四九仍然很自信地说：“这你就不用问了，你就等着瞧吧。”
四九这话江三省信，四九说话一向笃实，不说虚话，没有把握的话他不会说。四九之所以这样说，这也是因为，四九从小就常常跟着江三省的爷爷江启尧外出收租收账，他对江家的房产、尤其是江家分散在各地的土地，以及江家有多少大型农具和在哪些地块边建有农具房的情况，知道的都比江三省要多得多，要清楚得多。因此江三省一听这话遂立即道：“那我们这就回去找我的爸爸和我的姐姐去。”
四九说：“那当然，不过，你要走你也得去跟素清师太说一下吧。”
江三省道：“那是当然。”于是，江三省立即就从西河边的埠构上上了岸，去向他的姨妈请假去了。
许淑云一听说四九来了，也非常高兴，说也要见见四九。江三省却说：“四九因为马上要走，要去帮我找我的爸爸和我的姐姐，他说他很可能能帮我找到我的爸爸和我的姐姐；又因为我们寺院里的师傅们现在都集中在中院厨房里，在准备明天的年夜饭，四九担心从厨房经过让师傅们看到不好，所以他就没上来，他就还在船上。”
许淑云听了江三省的这话后，又沉吟片刻道：“是这样，那我去见他。”于是，许淑云就向西河边去了，江三省就也跟着他的姨妈又回到了四九的船上。
许淑云一到船上一见四九就欣喜道：“你终于来了，听说你能帮助三省找到他的爸爸和他的姐姐，是吗？”
四九点点头道：“应该是的。”
“那就太好了。我就说吗，江先生是一个聪明的人，应该没有出事，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还不能确定。”
“噢。静云静尘静蒙她们三个现在怎么样，她们现在还好吗，在你们游击队里还过得惯吗？”
“她们三个现在都好着呢，都是吃苦的人出身，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她们本来也是想回来看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游击队上是有纪律的，不是任何时候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所以她们就只能让我带了句话儿给你，让我向你问个好，她们都非常想你，她们说等过了年争取请假过来看你。她们都很能吃苦，她们在游击队里都干得不错，这你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全你也不要担心，说实话，我们的生命也不比鬼子的命贱，我们打鬼子基本上也都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在有把握取胜的情况下，才会出击的；而且我们都是偷袭，游击，我们都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不打，就走；而且她们三个现在也是刚参加游击队，打仗的事还轮不上她们，所以她们还是比较安全的。”
“噢，是这样，那就好……”许淑云激动地点点头道。在许淑云跟四九说话的期间，许淑云还让江三省去了一趟她的宿舍，让江三省从她的房间里的一个橱柜里拿一些脆饼来，说是让四九和江三省带着路上吃。
四九说：“不用，我带着干粮呢。”
但许淑云执意让江三省去拿，江三省也就不好不去了，因此江三省便遵照他姨妈的意愿，去拿来了两袋脆饼，然后，江三省和四九才跟许淑云告别，驾船离开了慧云寺，向江三省家乡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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