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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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 apr 28 18:21:41 cst 2015
“不许跟着我。”黑衣男子挥挥手，自顾自的踏出门槛。
“恭送十少主。”下人们单膝跪地，连看都不敢看眼前的人一眼。
起身时，银色的碎发早已消失在阳光中。
“南花楼？”十月走着，目光突然落在一个小小的饭店上。
“客人，要吃点什么？”小二殷勤地笑着。
十月的手指在桌面敲击着，沉默了一会，吐出几个字：“来壶酒罢。”
“好嘞！”爽快的回应，回头望，店小二已不见了身影。
“哟，九姑娘，又来啦？”十月微抿一口酒，突然听见店小二的招呼声。
“是啊，就看中你们南花楼了。”来者是位少女，她穿得干净利落，垂肩的长发高高束起，蓝色的眸子清澈纯净，右手一直捏着自己的佩剑。
“哎呀，鄙人真是受宠若惊！有九月姑娘在，生意都好了许多呢！”
“呵呵，过奖了。”被唤作九月的少女微微一笑，“还是你们的招牌，南花茶。”
“好嘞！”又一声爽快的回应。
十月喝完了一杯酒，微微侧身。九月的手抚弄着小小的杯子，茶水的香味掩盖住了她眼里浓浓的悲伤。可是十月看得出来。他可是破空教的少主。
“敢问姑娘有何忧伤埋在心中呢？”十月轻轻起身，淡笑着问。
“公子，我和你素不相识，何必多管？”九月并不领情，如花的面容上满是淡漠。
“我生下来到现在，姑娘可是唯一一人敢违抗我命令的呢。”
“那，敢问公子大名？”
“十月。”
九月脸色变了变，破空教的少主？
但很快，她调整好了情绪，勾了勾嘴角。
“原来是大人物啊。不过，十月公子，算你倒霉，正好遇见了我。”九月轻摇杯子，茶水在里面晃荡着，“本姑娘最讨厌的，就是仗着权势欺压人民的人了。十月公子，你正好是我的菜。”
说罢，九月足尖轻点，离开了，只留下一杯清醇的兰花茶。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十月笑道，“她叫九月？”后一句话，是问店小二的。
“回公子话，是的。”店小二突然不再那么热情，“敢问公子，您是……破空教的少主，十月少主吗？”
十月突然冷笑。
小二吓得发抖，明明已经很好的措辞了啊，没有不礼貌的地方，可这笑，却是那么的寒冷……
“是的。”突然，手起剑落。
南花楼，弥漫着重重的血腥味，除了轻松踏着血泊离去的十月外，无一活口。
风中，传来遥远的声音。
“所以，知道我身份的人，杀。”
“少主！”第二天，清晨的雾还未散去，突然一人闯进了宁静的里屋。
“何事？”十月拿起剑，问。
“有位姑娘想见您。”
“知道了。”十月勾了勾嘴角。
“是你干的？”门外，九月的眸子里写满了愤怒。
“是又怎么样？”十月轻轻地回答，“不过几条人命而已。”
“你……人的一生苦短，你如此草菅人命，不觉得惭愧吗？！”
“惭愧？如果有的话，我就不会做少主了。”十月的目光转向九月，“九月，你也闯荡过江湖，人命不值钱，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我懂……我比你更懂！”九月的身子突然发起抖来，“你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十月突然愣住。“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去南花楼吗？”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叫……任南花。”九月的眸子里笼罩出一层悲哀，“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失踪了，和她喜欢的人，司马辰。也许他们浪迹天涯去了吧，我还傻傻的祝福他们……可是，我在无事闲逛时，在一堆杂草丛中，看见了两个骨架。而其中一个的手旁，就有我送给南花姐的玉牌……”
十月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眼里却是漠然。
“是啊，人命不值钱，可是，生命无价，因为，你的生命，不只属于你一个人。”九月抬起头来，未干的泪痕在苍白的脸上分外显眼。
“进来坐吧。”十月猛然转身，“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什么？九月不敢相信的盯着他的背影，我想要的？
“不过，你不会失望，会绝望。”
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任南花么？……”十月喃喃道。
“吱呀。”木门轻轻推开。
“恭迎少主。”里面的人见了十月，纷纷跪地。
“起身吧。”十月淡淡地说，“烛花，在吗？”
“小人在。”一个熟悉的面容，垂肩的长发，晨星似的瞳孔……
南花？！
九月的瞳孔猛然收缩。
“小九？”任南花的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漠然的语气。
她已经是杀手了，杀手不需要感情。
“南花姐……”九月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已经不是南花了，她现在的代号，是烛花。”十月淡然。
南花，烛花……
烛吗？
火字旁的烛啊……
那小小的火星，已经燃烧掉了曾经的任南花了吗？
“十月，我可以和她单独谈谈吗？”九月轻轻地问。
“来人，把她和烛花带到走廊里的那个房间。”十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爽快的吩咐下人。
“多谢。”九月面无表情地离开。
任南花的眼神有些疑惑。
少主……不是从不允许别人叫他的名字吗？为何对小九如此纵容？
“南花姐。”进了素雅的房间，九月回过头，语气中不知是悲伤还是欢乐。
“小九啊……”南花摇摇头，可语气和表情也是淡然的。
“……你变了。”九月愣了一会，叹气。
“是啊，我已经从大家闺秀变成江湖杀手了。”南花苦笑，“那两具骨架，是少主找来的伪装。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要隐藏身份的。”
“那玉牌……”九月讶异。
“玉牌……是假的。”南花摸摸九月的头，“你可是我最好的妹妹，就像我的家人一般……你给我的东西，我不会轻易丢掉的。”
南花掏出玉牌，那冰凉凉的触感……是真的！
九月突然想落泪，“那么……司马哥哥呢？”
“辰？……”南花突然变得有些茫然，“我……没有找到他。”
“没有找到？”
“是的……准确的说，是没有找到曾经的他。”
“什么意思？”
“他来到这里后，被训练到对我一丝感情也没有了。他彻底的变了。”南花苦笑，“他已不是曾经的他了。”
“是吗？……”九月紧紧握了握手中的佩剑：落光。
“回去吧。”南花起身。
“嗯。”九月含着浓重的心事，回去了。
走廊尽头，出现两个身影，十月淡淡笑道：“九月姑娘，不如在这儿住两天。”
“……会的。”沉默了一会，九月答应了。她需要更多的……这个地方的资料。
十月笑着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轻轻对着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我说过，你不会失望，会绝望。”
“是么？”十月走开几步后，听见九月有些自嘲的声音，“那十月公子可要失望了，我连一点绝望的感觉……都没有呢。”
十月的身影明显地怔了一下，而后不着痕迹的向前走去。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十月的赤炎剑微微抖了两下。
“嗒、嗒。”寂寞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越来越远。
十月……是怎样一个人？
九月坐在竹椅上，用手撑着脑袋，纯净的眸子看着窗外慢慢黑下来的天幕，叹了口气。
真是捉摸不透的人……
笑容，虽然灿烂，却是冷冷的；淡淡的笑，冷酷中又有些温柔；不管怎么笑，眼睛却是附上了冰霜……
“你是在这里赖着不走了么？”十月笑容满面的问九月。
两天了，九月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晃荡，引起了一些士兵的不满。军心有些涣散了。
“需要我的时候尽管说。”九月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不声不响的离开，让周围的人有些讶异：居然在没有经过十月的同意就走，会被杀的。
“站住。”十月冷冷的叫住九月。
“干什么。”九月也冷冷的回头。
“我叫你走了么？”
“你没叫我就不能走？你是我谁啊？”
“你在这里就要听我的！”
“我不属于这里！如果要听你的，我现在就走。”九月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一个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士兵们纷纷跪地：“参见教主！”
教主？九月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十月一声冷漠的声音：“父亲。”
“怎么，不满意我们教的服务么？”教主点点头，表示听见了，又转过头，将针锋对向九月。
“是啊。”九月回头，眸子里刚刚映出教主苍老的面容，她就愣了。
教主正拿着茶杯，看见九月的面容，手突然顿住，显然也是震惊。
“过得挺好啊……”九月的眸子黯淡了，“再也不见。”
她转身，眼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液体滑落。
“九儿？”教主突然温柔地喊。
“什么事，教主？”九月停下脚步，却不转身，只是把教主两字咬得很重。
“你……母亲呢？”
“死了。”平静的语调，似乎诉说的不是自己的妈妈，“我的事，你少管。”
“九月是……”九月走远后，十月问道。
“我的……女儿。”教主闭上眼睛，这是执教几年来，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你，她的半个哥哥。”
“是么？”十月望着九月的背影，追上去。
“九月。”
“何事。”
“讲讲你的事吧。”
“我不会把我自己的事讲给他的儿子听的。”九月冷漠的看了眼十月。
“他是我继父。”十月笑道，“不是亲生。”
九月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浅浅的一抹笑，绽放在脸上。
这次，他是真心的笑了吧……
那蓝色的眸子里，笑意浓浓。
“我母亲，和我父亲本来关系很好。可是，在我10岁那年，我父亲离开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当时母亲哭得很伤心，我也哭了，哀求他别走，但他还是毅然的离开了。后来，我母亲一病不起，临死前，她握住我的手，说：‘九儿，母亲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找到你父亲，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有了他……你才会有家！’于是，为了母亲，仅仅是为了母亲，我拜师学武，只为在江湖闯荡时，能看见我父亲。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找到他又怎样？母亲会活过来吗？今天看到他了，那我可以去闯荡自己的天空了。”九月缓缓地说着，但眸子里却是淡然，似乎，讲述的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是么？”十月淡淡的思考着，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九月，“如果……我有事情，让你帮忙的话，你会留下来吗？”
“……”九月思考着，突然，十月握住九月的手，坚定的看着她：“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为了你？”九月惊讶，但很快甩开十月的手，脸上的红晕淡淡的浮现，她别过头，“你是我什么人。”
“你的……半个哥哥吧。”十月又笑了。
“好吧。”
“真的？”
“嗯。”
十月再次笑了。
九月在心底狠狠咒骂自己，又心软了……
可是抬头看那笑容，仿佛心底的伤口都被治愈了……
只有三次。
九月听其他手下说，十月自他们跟随后，只有真正的笑过这三次，只有这三次，他的眼睛里是有笑意的。
九月不免有些惊讶。
是吗？干脆叫不笑好了。
但突然脸上有些发烫。
这三次……似乎都是为了自己呢……
“九月。”一天清晨，十月推门而入，眼睛里写满了焦急。
“怎么了？”九月微抬眼帘。
“你曾经对我说，如果我们需要帮助，你会留下来并且帮助我们的对吗？”
“嗯。”
“那么，我们遇到麻烦了。”十月说罢，拉着九月往外跑。
在昔日美丽的亭台楼阁上向远处观望，只是，曾经是舒畅的心情，现在九月却是紧张。
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不绝。
战争。
九月微微蹙眉。
“为了你的父亲，守住这里，可以么？”十月试探的问。
“他不是我的父亲。”九月说道。
十月沉默。九月突然开口：“我只是为了……我母亲。”
十月听了，嘴角微扬。
“小驷。”九月牵出一匹马。
这匹马，是棕色的。它叫小驷，是九月取得名字。这是曾经父亲走时，带走的几匹马中的其中一只。父亲……还记得啊。
九月不再多想，骑上小驷。她怕，她怕再想，会哭出来。
“那是……”敌军的头头蹙眉看着前面奔腾而来的棕色马匹上的人，“女孩子？”
“喂！九月！”十月骑着一匹白马追上前来。白马名叫白夜，是十月的专属马匹。
“我会帮你的。”九月淡淡的回答，拔出落光剑。一道米色的弧线从空中划出。
“落光？”十月暗惊，释然的笑了。
“小驷，我们，杀出条血路来吧。”九月对小驷轻轻说道。突然，她有些惊讶。明明对十月说草菅人命是不对的，自己却说要杀出条血路来……这就是江湖吗？
恍惚间，敌军头头拔出剑，朝九月的肩狠狠砍去，幸亏小驷猛然转弯，才使伤势减轻了些。那一剑，仅仅划出一个不浅不深的伤口。疼痛使九月集中了精神，她一挥剑：“落光斩。”
淡淡的语句，随着米色的弧线，强劲有力的穿透了敌军士兵的身子。
一片血路。
红色，眼前……一片血红。
突然，一个银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终于，不再是红色了……九月呼出一口气。
“不错嘛。”十月拔出自己的剑，“怪不得，第一天见面就敢吼我哦。”
剑身划出一道绯红色的弧线，像是熊熊火焰在燃烧。
赤炎。
和落光剑一起，是世界四大名剑之一。
那红色的火焰，随着十月“赤色红莲”的怒喝，天空似乎被火焰与血红给染红了，露出凄凉的冷意。
教主站在楼阁上，欣慰的看着两人。
仅仅是两人，就把对方的几千人打得落花流水，果然是印证了那个传说吗？
九月打完一仗，疲惫的回到竹屋，好好的将自己冲洗了一遍。腥味，浓烈的血腥味，终于随风消逝了。
十月回到房间，双眸微闭。
传说，落光和赤炎，最早的主人是一男一女，他们是很好的搭档，也是彼此相爱的两人……
于是，这两把剑，似乎被下了诅咒似的，落光剑的主人，必定是女孩，而赤炎剑，则是男孩。
并且……这两人，一定会相爱。
十月的嘴角勾起45°，是吗？
如果是真的……他希望，这个“诅咒”能灵验呢。“在想什么呢？”九月叩门。
“没有。”十月笑笑，“还好吗？”
“嗯？”
“肩上。”十月指指九月的肩膀，“伤势严重吗？”
“没事。”九月也笑笑。“去骑马？”十月指指门外。
“好啊。”九月微笑着点点头，骑马她可是最喜欢的了。
“白夜。”十月牵出白夜马，“隆重”介绍到。
“噗嗤。”九月看了，忍俊不禁，也学着他的样子，介绍到：“这是小驷。”
“你笑的时候很好看。”十月淡淡笑道。
“你也是哦。”九月眨眨眼。
“呵呵，走吧。”十月揉揉九月的发，上了马。
“喂！谁叫你摸我头的！”九月连忙骑上小驷，追上前去。
“我可是你哥！”十月的声音在风中传来。
“你才不是我哥！”九月大喊着，面容虽是怒意，心中却是幸福的。
多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是父亲走后，还是母亲死后？
一天一天，总是平凡而反复的，麻木的如行尸走肉，可是为什么，来了这个地方，遇见了他，奔驰在刚刚被血浸透过的土地上，骑着自己心爱的马匹，心中会如此舒畅和快乐呢？
“小驷，一定要追上去！”
“喂，白夜！他们追来啦！我们不可以让他们追到哦！”十月笑着拍拍白夜的头。
“嘶――”两匹马儿兴奋地嘶鸣着，清脆的马蹄声有力地回荡在大地上。
这笑声背后，即将有着包裹了血腥的战争来临了……“得得得得……”马蹄声激烈而急促的响起，把浅睡中的九月吵醒了。
“十月又在练马吗……？”九月拿起剑，轻轻走出去。
确实是一匹白色的马在奔腾，只是，马上的人不是十月，而是一个魁梧的男子。战争的风沙……再次降临了……
“十月！”九月闯进十月的房间。
“怎么了？”十月眯着眼问。
“有人，在向你宣战。”九月蹙了蹙眉。
十月抓起剑，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来者何人？”十月抛开昨日的温柔，冷冷的问道。声音里满满的是作为少主的威严。
“只有你死的时候才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白衣的男子在马上轻蔑的说道。他的脸上蒙了面纱，但依旧感受得到他的笑容带来的冷意。
“是么？”十月冷冷一笑。
“十月。”九月担心的跑过来，“此行危险啊。”
“相信我，九月。”十月坚定的声音回荡在九月耳畔。
“请。”牵出白夜，十月恭敬地行礼。
“呵。”白衣男子举起刀，狠狠地冲来。那种气势，似乎可以吞没一切。
刀和剑的碰撞，擦出了战争的火花。
“咴儿――”白夜马长长的嘶鸣一声，它的右前腿被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划伤了。前腿使不上力，整个马身往一边瘫倒，十月重心不稳，跌落马背。
“十月！”九月担心的喊道，纵身一跃，落光剑一斩，似乎苍穹都被划出了伤口。
“哦，十月，单挑，怎么还找帮手？”白衣男子轻蔑的哼道。
“废什么话。”九月冷冷的瞥过去，眼神中透露出不屑。
纤长的手轻轻抬起，落光剑泛着森森寒光，微微震了震。白衣男子见状，眼里透出惊讶，正欲举刀抵挡，森森的寒光化作橙色的剑气，随着九月寒冷的目光刺向男子。男子的马惊叫一声，聪明的朝右躲，才避免主人被剑气伤到心肺，但毕竟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啧。”男子用指尖蘸了蘸血，拉紧缰绳，不服的撤退了。
“十月，怎么样？”男子的马蹄声渐远，九月的目光变得柔和，她焦急的转身，查看十月的伤势。从奔驰的马匹上跌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十月苦笑着摇摇头。
九月左手牵着一瘸一拐的白夜，右手扶着十月，艰难地移步前进。刚回到竹屋，顾不及擦汗，九月便去找绷带和其他医务用品。她先给十月的伤口处包扎，再给白夜的前腿包扎。白夜温顺的跪下来，舔舔九月的手指。九月摸摸马头，嘴角微扬。
夜幕渐渐黑了，星光亮了。
九月给十月递来一杯水，担忧地看着他。
“我真的没事了。”十月喝了口水，脸色稍稍好了些，他笑着安慰九月。
“受了伤还笑，真搞不懂你。”九月微微撅嘴，“今天你就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好好。”十月躺下，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即使是稍稍动一下，也会扯动伤口。
九月放心的坐在一旁，黑夜里，蓝色的眸子恍若晨星，睫毛细长，在细风中微微颤动着。风儿吹来了瞌睡虫，九月微微眯眼，终是敌不过睡意，眼睛闭上，睡着了。
星星依旧眨着眼睛。
夜色微凉。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词语，曲终人散。是不是，上天注定了，要让这首曲子唱在离别之时呢？
――――九月
你看到了吗？那苍穹，仿佛血色一般。我想起那个传说的结局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在战争前夕，把你的剑丢掉……
――――十月
很多天很多天已然过去，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不知不觉，已入冬了。
皑皑的白雪，在风中悄悄地飘下，不留一丝痕迹的融入泥土。什么时候，桌上的茶水，已经可以看得见热气了呢？树上，房檐上，已经变成雪白的一片。
终于平静了吗？
九月出神的望着窗外。直到十月的轻唤，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十月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绷带也被拆除了，只是骑马还不是那么熟练，白夜索性住在九月房里，早晨舔舔九月的手指，叫她起床，其余则一步不离十月。
白夜起身，前腿已经好了，即使是在草原上飞速驰骋也是没有问题的。它灵性的舔舔十月的手。
“想什么？”十月轻轻问道。
“没有什么。”九月淡然一笑，“我只是想，入冬了，天气也变寒了，江湖应该会平静些吧。”
“你真的不适合走江湖。”十月笑笑，“江湖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按这个形势来看，不多久，又会有一场恶战了。”
“……是么。”九月垂下眼帘，有些淡淡的失落。
“而且……”十月望向窗外，嘴角虽然有淡淡的笑，可眼睛又变回了冰霜，“我们双方一定会死很多人。”
“……”九月无言，轻叹一口气。
她已经厌倦了。
是夜。
九月再次瞥了瞥放在剑匣里的落光剑，垂下眼帘，又要沾血了。本来的米色剑气，因为血，渐渐的接近绯红色了。不再多想，九月足尖轻点，跳上房檐。
“不冷吗？”九月走近十月，轻呵一口气，“你正处在下风向。”
“不会。”十月转身，笑。
“那是……”九月指指十月的腰间。
“萧。”十月取出腰间的萧，问，“想听吗？”
“好啊。”九月回忆道，“以前只听过母亲吹过，很清澈的声音……不过，自从那个人走后，她就不再吹箫了……”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十月歉意的低下头。
“不用道歉的，我不伤心。”九月坚强和倔强的惊人，“我习惯了。”
十月忽有些心疼。
“我习惯了……”
“习惯就好。”
习惯。对于一个未成年的脆弱的女孩，怎么习惯……
真是坚强到让人心疼。
十月微微垂眸，把萧放置嘴边，吹起来。
悠扬的旋律，在星空下，在山谷中，轻轻飘荡，传出了很远。清澈纯净的声音，从这只翠色的萧上发出来，音符们跳跃着，在星空下舞蹈。或是跳入小溪，唱给鱼儿们听；或是窜入树林，唱给鸟儿们听。星星，在空中眨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檐上的一对人儿，注视着带着些许哀伤意味的音符。
哀伤。
此曲中，些许的哀伤，却是浓浓的，似乎快把那小小的欢快给掩盖了。
“这首曲子……”九月眼里的悲伤快溢出来。
“《离殇》。”十月放下萧，淡淡的说。
“很哀伤的曲子呢。”九月强颜欢笑。
此时，仰望夜空，那小小的星星，似乎变成了小小的泪珠儿，在天空中挂着，留恋着，不肯落下。
十月预言的真的很准确。
九月仅仅平静了几天，就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那天，云翻涌着，在天空不安分的滚动着。
白夜和小驷哀哀的嘶鸣，马蹄落在地上，溅起片片尘埃。
教主说，他闻见了血腥味。
踢踢踏踏声，从远处传来。
是上次的白衣男子，他带着几十万士兵，气势汹汹的来了。
九月惊讶时，十月已经骑上白夜冲出去了。
“这个家伙。”九月不放心的皱皱眉。什么时候……他在我心中已经必不可少的了？
骑上小驷追出去时，十月已经在厮杀了。漫天似乎被血海淹没。
“落光！”
“赤炎！”
两把剑，在苍穹下斩杀多少生命……
“我们双方一定会死很多人。”
十月的话在脑边回响。
失神，一把剑泛着寒光出现在眼前。
“喂！九月！”十月抽出身来，朝九月大喊。
九月一惊，手腕一转，落光剑身稍稍抵住了尖利的剑刃。但，剑还是没入了她的身体。九月心中一寒。索性不躲，剑一翻转，刺向袭击她的人。士兵惊叫一声，利刃还来不及从九月身体中拔出，已然倒下。
身子一颤，九月拔出剑，妄图用手去抵挡住朝身体外流失的汩汩血流，可是，亦是枉然。
有更多的人包围了她。
柿子挑软的捏么？
九月不服的抬头，剑朝周围一斩，包围圈倒下了一层。更多的剑刺来，再用剑去抵挡，亦是徒劳。
又有一柄剑没入她的身体。
再也支撑不住，九月倒下。眼里最后的一幕，是十月炽热的目光，和担忧的眼神。
“九月！”
炽热的火焰，从地上升起，照亮了暗灰色的苍穹。
一片惨叫，漫天血海。
“十月……”九月努力的睁开眼，“可以……再吹一遍《离殇》吗？那个声音，好像我妈妈……”
“好……”十月努力的不让泪水流出，取出随身带的萧，吹起来。
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战场上。
同是离殇，这次却是饱含深情；同是离殇，这次却是更加哀伤；同是离殇……
这次却是真的要……
离殇。
“曲终人散吗？”九月笑着，眼里溢出的却是泪水，“十月，我想到这个词语了……”
“九月。”十月一曲终了，垂下的眼眸盖不住溢出的哀伤，“我对你……更多的是……”
“我知道。”九月明了的点头，但却已是艰难，“我也是啊。从你对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十月紧紧握住九月的手，生怕一松开，九月就会离他而去。可是亦是徒劳。冰蓝色的眸子突然黯淡了，长长的睫毛在九月脸上映射出淡淡的影子，白皙的手突然没有了力气，十月再也忍不住，一滴冰凉而晶莹的泪，落在九月手心。九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已没有力气睁眼。
“十月，别哭啊……”
“你是高高在上的少主。”
“你不可以哭。”
“真的，我不想看到你哭……我想看到你笑。”
断断续续虚弱的语气，似乎马上这呼吸就会烟消云散。
山谷中静谧的要命。
终于，仿佛是完成了某种夙愿，九月的手狠狠地垂落下去。
九月，我想起传说的结局了。
十月一拳狠狠的捶在地上，和着小驷和白夜的嘶鸣。
远处夕阳西下了。
大地上的血映照着橙黄色的天，苍穹似乎变成了血色。
彼岸花的颜色。
鲜红鲜红，突然十月很讨厌这颜色。
只因这种颜色很像九月的血。
静静的，只是在那里抱着九月。
夜空很快占据了阳光的一席之地。这时，一颗星，快速的陨落。
听说，一颗星星的坠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完结。
九月，虽然我很爱看流星，可是我不想再看了……
九月，你知道离殇也有歌词吗？
九月，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九月，你要听好了……
略带沧桑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
“夜未眠 寒月翩翩
起舞弄影掀闺帘
入梦间你容颜迷乱双眼
谁的泪花染笔砚
千缕丝素雪连天
行书笺思念无边
离歌浓烈风消云变泪色半尺见
往事如烟 相思难解愁上眉梢尖
铜镜碎几片发钗折半边
离歌难言一曲眷恋 啼音昆仑遍
往事断弦 无声有念情殇江湖前
回眸转千年 我此生不倦
青鸾现火凤缠绵
双旋共鸣比翼牵
三生年 流水溅落花誓言
零飘散渡天地潜
千缕丝素雪连天
行书笺 思念无边
离歌浓烈 风消云变泪色半尺见
往事如烟 相思难解愁上眉梢尖
铜镜碎几片 发钗折半边
离歌难言 一曲眷恋啼音昆仑遍
往事断弦 无声有念情殇江湖前
回眸转千年 我此生不倦
离歌浓烈 风消云变泪色半尺见
往事如烟 相思难解愁上眉梢尖
铜镜碎几片 发钗折半边
离歌难言 一曲眷恋啼音昆仑遍
往事断弦 无声有念情殇江湖前
回眸转千年 我此生不倦 ……”
从此以后，再无少主十月，只有在一个骊山上的隐居少年。
每一天，不论风雪，清脆的箫声都会传来，听说……是吹给心上人听的。
只是，一直都是《离殇》。
骊山，离散。
曲终。
十月静静仰望天空。
九月，你知道那个传说吗？
我以为，老天会容下我们呢……
九月，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在前一天送走你的剑。
是错觉吗？
为什么，天空，变成了血色的呢？
――――传说，落光和赤炎，最早的主人是一男一女，他们是很好的搭档，也是彼此相爱的两人……于是，这两把剑，似乎被下了诅咒似的，落光剑的主人，必定是女孩，而赤炎剑，则是男孩。并且……这两人，一定会相爱。只是，最后，男孩和女孩，终会经历分离的痛苦。因为，持有落光剑的女孩必会在一天因某种原因离去、死去……有情人，终是阴阳两隔。
只因，落光的寓意是：
陨落的阳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