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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多风山谷的剿巫

......人面对人真是狼么?凶残和兽性都张牙舞爪地、**裸地出现,今天你攻击我,明天我攻击你。族群与族群之间的,阶层身份之间的,男人与女人之间,宗教信仰之间的,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乃至于一个学校内部,同村街坊之间的,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没少这种冲突。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和睦共处么,难道神创造人类,却压根就没有脱离过禽兽的模子么?

——《为什么有这么多冲突?》

传说贝母原就是位大有来头的人物。她早年与老国王有过风流事,经常被宫廷中人请进宫去,她善解人意,能言善辩,获得老国王的宠爱。当年老色衰之后,贝母仍然不甘寂寞,她大概认为,一个女人不能这么安份地呆着,于是就办了这样一个沙龙。他取名还真有趣,叫“奢靡贝母的沙龙”。

其实这就是一个拉皮条的场所。只不过非常高雅而已。一大群年轻女性进入这个沙龙,她们不甘心枯燥的生活,希望跻身上流圈子,希望认识名门望族的伯爵、男爵,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找到一个附和它的美丽的所在。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每天这些姑娘们的胭脂水粉钱,就要好几个金币,她们坐在沙龙里,会有贵族老男人或青年邀请她们跳舞,共同欣赏音乐,或亲吻她们的手,请求随他回去,共度良宵。这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地方,却也是作为巴布·伊尔上流社会人士交际的绝佳去处,一个十足的名利场。因为不仅能结交新欢,更能与各种名流打交道,互增友谊。在迦勒斯上流社会圈里,没有人不知道它的。

——《奢靡贝母的沙龙:一个政妓沙龙》

最近清剿的任务增多了,他带兵潜入一个叫“野人谷”的偏远山寨,有人举报说这里将要举行邪恶的祭祀,将有许多“异教徒”将被拿来祭献给密特拉神。阿鲁鲁带兵到了山寨,又沿着山寨旁的高坡走上去,进入到一个小小的不知是地下神殿,或是古庙、坟墓,结果险些在里边迷失。一队人二十几个都很惊慌,还是阿鲁鲁有经验,让大家镇定,分成几个小分队四处寻找,毕竟血巫们并没有发现我们。结果,他们在神殿内吃惊地看到的,不是出路,却是正在进行的活人祭祀“盛典”:

“我看到山洞中有十来个牢房,牢房里关的全是被抓来的外地人、异教徒以及叛徒。甚至还有土著人、野人,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他们抓出一个野人来,把他的胸活活剖开,拿出心脏出来,野人强有力的心脏竟然还在挑动,然后撒上什么药粉,念出什么咒语,‘噼噼啪啪巴拉巴拉’,心脏冒出紫烟,然后就啪的一下碎了。他们把碎了后的模糊一团用盆子盛上,放在祭祀台上,用来供奉他们的密特拉神。他们又把一个活人弄出来,这活人还是一个女人,扒光了,用刀一点一点切割,你可知,女人声音越恐怖、叫得越声嘶力竭、越接近地狱,他们就越入迷。旁边的老巫婆念着密教经典的篇章,还摇铃,周围人的情绪越来越高,越来越狂热,就像是被**和着酒吃下去激动得疯劲来了,跳起舞来人已经痴狂了;异教徒祭品越恐惧,越痛苦,他们就越狂热,全身随着祭祀舞扭动,一摆又一摆,一会儿咬紧牙齿朝着或人祭品咒骂,一会又狂呼狂笑,还全身触电一般地颤抖;你可知,据说这种祭祀在活人祭品、敬神酒、咒语以及舞蹈的催动下,人能够忘却自身,坠入云里雾里,甚至能感知到密特拉神,躺在神的怀里跟神沟通。他们再喝下人血和心脏肉沫还有不知什么药物混合成的血酒,听到活人祭品那又是求救、又是哀求、又是咒骂、又是苦嚎的声音,能让他们达到最高境界的刺激体验,所以他们也尖叫、呼喊,声音此起彼伏,最后到了最疯癫的时刻,那个所有人已经疯了,什么都想不到了,眼睛珠子看不到东西,嘴巴里全是泡沫,喉咙声音突变,全身不断抽搐;若看到他们的样子,你肯定会以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我带着兄弟们突然朝他们进攻,他们就像浑然不觉一样继续,根本没有反应,最后全部被我们逮获,很多哥们恨死他们,把他们脑袋就像切割一样砍断,结果血涌出来能喷射几丈高,直到天花板上。我和萨姆逮获住一大堆,关在笼子里,用马驮着带了回来。”

阿鲁鲁绘声绘色地讲。法姬和女儿米纱都惊恐地张开了小嘴。

他刚刚执行完任务。获得法姬的邀请,前来参加一个宴会。他提到他的剿巫任务,法姬和一些客人们都很感兴趣,请他说来,他便这般绘声绘色地讲起这次历险,说得惊险刺激,当然,偶尔也有些加油添醋。

“这是密教的组织么?还是别的宗教?”某位客人问。

“从这座地下神殿的风格,以及祭祀者们不离口的‘密特拉神’等来看,应是密教无疑。但是后来有人分析,说它可能是密教的某些极端教派,相当于血巫组织。”

“让我来分析两句。”

刚好有一位贵族来宾,他恰巧对巫术有一定研究,平日里没多少热爱,唯独喜欢太久神秘事物,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最有热情。他说:“我听说这是密教的某个极端教派,专门用祭祀来吸引人,很邪门。有人介绍说这种祭祀典礼能够让人达到极高的忘我状态,这好比大家有时候跳舞、唱歌到最兴起的时候,已经完全忘我而飘飘欲仙了那般,甚至有人将之与性的相关状态相比拟......”

伊姬也在这里。阿鲁鲁贴在耳边耳语两句。伊姬朝他瞪了一眼。

“......再加上药物的催动,还有如刚才阿鲁鲁先生所说,那种利用活人祭祀表现出的仇恨,疯狂的发泄,让他们更加狂热,能够把这种癫狂与某种神秘主义的宗教体验相融合,达到完美的灵肉体验。很多教徒就是为了追逐这种体验,而参加到祭祀活动中来,从而不知不觉地成为其信徒。有神学院教授研究道,其实这些人平日里跟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一到这里就完全被鬼魂勾去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他们活得太失败,就靠这种体验来刺激生活。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玄的事情,常人难以理解,但是某天当你听到这些了,不信都不行。我早先就曾听说说过,想不到在这里听到你亲眼所见,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都说宗教有让人安宁的作用。想不到还有这种让人疯狂的。”“以观看杀人来获得某种体验,更像是原始的祭祀,而非宗教。燔格威教原本就比较原始,因此有这种极端教派,似乎也很正常了。”一位贵族女性问道:“这种野蛮的活人祭祀,信徒们真的信这些么?”“也许更多的是仇恨。因为仇恨能让人产生狂热,也能让人产生出极端信仰。”

这一众人中多女性,原本还害怕会遭到斥责,想不到这些贵族女性,平日里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听起这些活人祭祀、血腥杀戮来,似乎丝毫不拒斥,反而听得入神。阿鲁鲁只见她们多张开小嘴,纤手捂住,露出惊讶状,却甚为之吸引。

伊姬伊娃·梓青青跟法姬并无太多关系,更别说亲密了。此次不过偶然邀来,来者皆客,且当互相窜窜门而已。阿鲁鲁在这遇到了伊姬,倒是颇为吃惊,不禁就坐在她旁边,偶尔贴近她耳边,与她开开玩笑。

之后大家又谈了谈最近国内到处出现的情况,因为人多不便,大都只是随便聊聊。阿鲁鲁说,近来还是一样,时不时就让人去剿巫,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巫衣闹事的;法姬说,只怕真有有心人在捣鬼,看样子以后会不太平了;伊姬倒是说得大胆,说河马王似乎这模样,只怕应付不了,他头上的王冠还稳当么。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宴会结束后,阿鲁鲁跟着伊姬走。众人都向主人告辞,他们一同走出庄园,见停有一辆马车,阿鲁鲁忙扶起女人手臂,并跟随她上车。

“我听到神使提到你了,想不到却在这里碰到你。你跟这法姬很熟么?”伊姬问。“不熟,只是帮她做过事而已。”阿鲁鲁不想让她知道,他加入了她的沙龙,于是这般解释。不过伊姬似乎不怎么在意,她对政治也不太热衷,只是说,“这个女人蛮有能耐的,不仅会弹琴,还跟很多政要有来往。”

“而您则对宗教很热衷。”阿鲁鲁说。“是啊,我早先信过好几个教,但是都不怎么适意,后来遇到了神使,被他吸引住了。”她说,“神使的知识很渊博,对宗教也很有创新,他也许能把我们的信仰,带入一个新的领域。”阿鲁鲁听她说得挺正经的,不自禁想到早先人们对她的评论。沙鲁说她是个变态女人,跟猥琐的‘萨狄斯阁主’鬼混,自己见到的呢,则是一个远远的跳‘桑林之舞’的性感舞女,到了后来,又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虔诚的教徒。眼前的女人,阿鲁鲁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觉得她模样还蛮年轻的,比法姬还要年轻一些,身上的热情与宗教虔诚,仿佛奇怪地糅合在一起,在她的气质中体现。这让她散发出令人着迷的神秘气息。

她说:“难得你这么拼命,换成那些贵族公子哥们,见到这种祭祀早吓得没影了。”“我不是贵族,所以只有使劲卖命了。”她看了阿鲁鲁一眼,笑着对他说,“难得你这么上进,今天就送到这儿,过两天来我的庄园,让我好好招待你。”

阿鲁鲁心里一阵激动,忙说,到时一定光临。

※※※

说是这么说,过两天后招待他,每次到她庄园门前,婢女都说,今天不见客,求见的人太多了。阿鲁鲁倒纳闷了,不是说好的么,难道就随口说说?还有,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难不成都是排着队,让她“好好招待”的?看着这一个个贵族老爷、公子出入她的庄园,仿佛都是她的崇拜者一样,阿鲁鲁不知如何是好。天天登门拜访,天天都是闭门羹,弄得她心火上升,又是烦躁,又是说不出来。

吃了几天闭门羹,阿鲁鲁也受不了了。对婢女说,妳的主人什么时候要招待我了,麻烦来我房间里通知我,我就不天天候着呢。他呢,远水解不了近渴,想到这骚娘们,那一身火辣,带点神秘感,心里就按捺不住。算了,去“奢靡贝母的沙龙”那,干脆去找弗里娜,或哪个漂亮人儿,否则他可不行了。

到了贝母那,贝母告诉他,弗里娜跟哈特少帅出去了,哈特少帅近来迷上她了,非找她不可,甚至还要把她包了呢。阿鲁鲁嘀咕,好啊,败家子,有钱使不完咧,还能把她包了,你弟弟出了那事,你也不关心么。贝母却偷偷告诉他,哪里不关心呢,他还亲自教训了弟弟呢,“他审问他,你为什么要闹事啊,你猜少少帅怎么说?”阿鲁鲁忙问。“少少帅说,这小河马骂我,说我是贼娘生的,我就和他决斗,这难道有错么。你猜哈特少帅听了,怎么回答,他啊,接着问,你既然决斗了,和他谁赢了啊?少少帅说,没打起来。哈特少帅一听,就骂道,没打,就是输了,决斗都搞不好,真是丢老子的脸。于是啊,就又把他揍了一顿。”阿鲁鲁一听,笑了出来。

贝母说,不如,将军啊,您今天就别等弗里娜了,因为,不仅仅哈特少帅迷上她了,有几个王公贵族,也还在你前边排队呢。阿鲁鲁一听排队,又是一阵失望,“怎么又是排队!”贝母说,“没办法啊,不仅仅有王公贵族排队,还有一位宫廷红人,阉人歌手,也在等她呢。”“阉人歌手?排队等她?”阿鲁鲁更奇怪了,阉人歌手不是从小就阉割了的童伶么,怎么能找女人?贝母解释道:“不干那事,也可以找她聊天解闷啊,咱们弗里娜,毕竟从外乡来的,善解人意,他不过让她陪着看看戏,听听曲而已嘛。”阿鲁鲁哦的一声,说:“看来今天是找不到人陪了哦。”

“倒不是没有,我们这里这么多姑娘呢,难道都不合你意么?”“不是不合我意,”阿鲁鲁说,他今天带着性子来,却找个等而下之的,多少有些失落,“只是没啥期待了。”贝母自然看出来了,她可是最识相的,“那么,您记得上次我给您介绍的白姬么?她啊,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她?白姬?那个阴阳人?”“对。”“嗯......那妳也得让我看看她。”

贝母把白姬带来,引荐给阿鲁鲁。阿鲁鲁吃了一惊,“一个男的,竟然有这么美的!”贝母说,她啊,有时候在这里唱歌,嗓子可好呢,也不喜欢陪人外出,这是她的习惯,所以,您就和他在这里娱乐一下吧。她的意思很简单,只能在这里完事。阿鲁鲁瞧着她那漂亮的脸蛋,想,这人可真漂亮,不认真看,还真认不出,即使装成女的,也要比大多数女人美。

出来之后,贝母问阿鲁鲁,将军,觉得怎么样啊。阿鲁鲁抠了抠鼻子,说,好归好,我喜欢的毕竟是女人,可不是男人。更不是阴阳人。

女人的事先别去想了。越想越麻烦。摆在眼前的事还多着呢,长官苏沃德告诉他,过一阵你可能要出远门,因为现在的巫衣,不知道怎么搞的,老是出事,听说有个行省闹出了大事,私自把很多巫衣都抓住,要动用私刑。你且做好准备,眼下有个任务做好,做完了,就准备出发了。记得,你这身段子,似乎有些不够呢,还得多加锻炼才是,有了点钱,别老是想到女人,现在的年轻人啊,一有了点钱,就去找女人了,拼死从军营中赚来的,几个来回,就送女人那里了。何必呢,身体还弄差了。

阿鲁鲁想,这长官说得也有道理。钱不能都花女人那儿啊,一夜春宵,好几百金币都没了,得到了个什么?当然,钱且不计,这武艺,也是个问题。

军营不是没有训练,但阿鲁鲁属于剿巫的,所以训练的要求少。阿鲁鲁也很懒,不像萨姆,天天都在操大刀练。他呢,只是想着怎么钻空子,跟贵族圈子混迹,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身上这胯不够,且不说碰到诸如狼妖人的劲敌了,就连几个简单的血巫,只怕都对付不了。据说,某些血巫,已经发明了某种妖术,能把人近距离锁住不动,仿佛铁皮遇到磁块一样,倘若真给锁住了,再给你扔出那么一罐子毒水,你岂不是完蛋了?

手上有两本书,一本当然就是这《古虫界》了,但是最近也没怎么读,一来是懒,二来嘛,也因为它实在都是旁门左道,教你怎么下毒啊,怎么摹仿昆虫冬眠啊,之类的,无聊得很,要用在决斗上,一点用没有。第二本,当然就是《申屠子》了。这本申屠子,又名《神荼术》,好嚣张的武艺,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声称打败一般的人,不在话下。可是读起来,费力之极,而且全然非武学常理,其武学思路跟平常修炼的武艺完全不同,它仿佛真是针对某一种功夫的,又增添了一些内容,同时,它还要求彻底否定之前的一切武艺,仿佛是告诉你,要想学它,你就得把所有过去的都忘掉,然后从头学起。

阿鲁鲁可没这么傻。把书扔到墙角就不想看了,也许这申屠流士压根就是一骗子,把人家公主几个都骗来当老婆,只能说嘴巴甜,让她死心塌地的,却没什么真功夫呢。

既然身上的不行,阿鲁鲁突然想到,那么买个好样的兵器,坚硬的甲衣,也许会起到好作用吧。萨姆说,他为了买一口刀,愿意花好几百金币,去某某兵器谱那专门订造,拿着它,就可以赶上别的高手了。既然这样,阿鲁鲁干脆买套好的甲衣,别的不说,能防住别人的致命攻击,保住小命,岂不是来得更有效?

得军营中某同僚的推荐,给阿鲁鲁联系到一个兵器制造商,说啊,朝廷的兵甲,都是到这里采购的,这次的金甲营,就是他们的创意。阿鲁鲁倒不以为然,这金甲营一败涂地,要归咎原因,自然有雪山王的策略问题,但也有你们的责任吧,穿得像个龟壳一样,人都动不起来了,还能打仗么?制造商的商人见他有些踌躇,说,客官,您可能不知道,咱们的兵甲,坚硬着呢,但是毕竟嘛,好的东西,关键看你怎么去用,否则再好的兵器,你用不来,都也没法。你可知道,咱们法蒂玛国王的儿子,金勃儿的防具,也是从咱们这儿订购的。这件,你瞧,名叫“高级五色介胄大布衫”,售价五百金币,金勃儿就曾经在这里订购的呢,如果您要,我们也五百卖您,可以让工匠们加紧赶造一件,一个礼拜就能交货。阿鲁鲁说,太贵了。商人说,您可知,为何金勃儿王子要买这件,就是为了剿巫啊,我们精心打造这件,不为别的,就是专门为针对巫衣的,在出战前就把这里边的布衫取出来,弄湿了,然后再套上去,不仅可以有效防止巫衣们的妖焰、烈火,它的外层介胄金属质料还很轻,坚韧难破,遇上难缠的巫衣,能起到很好作用呢。阿鲁鲁一听是针对巫衣的,一拍手,成交。就把五百金币给付款了。

即使他们忽悠,还是要买,因为干这一行,命要紧,要不然给巫衣们弄死了,留着再多钱何用。

※※※

一队人马行军到偏僻的“多风山谷”。阿鲁鲁领头,准备了几天的干粮,越走越难行,后来简直成了悬崖峭壁了。

但是这里呢,人烟稀少,盗贼啸聚,却偏偏风景很是好看。眼前的路都是山崖的隘道,一边是陡峭的绝谷,一边则是百丈的高崖,一路上还时不时有涧溪落下,溪水从身上洒过。难怪这里叫“多风山谷”了。一个学过点文学的小兵赞美道,“这些盗贼们可真有审美感啊,竟然帮助我们游览了如此幽密的胜地!”走着走着,还想赋诗呢,赋了几首,阿鲁鲁受不了了,连忙叫他闭嘴。

这里可不是纵情山水的地方。

走过隘道,过了一段最艰险的地方,向导提示,说这里距离得近了,大家要放低脚步声,别让你们的贼寇们听到了。阿鲁鲁说,都听向导的,大家今天要来个突然袭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悬崖边上,还有一个望风的洞穴。远远就听到几个匪徒的咒骂声,他们亦盗亦巫,打扮得也不伦不类,野蛮粗俗,压根没有文化,粗俗得只剩下骂人。说话句句不离妈字,玩塔罗牌,每出一张牌,就要骂一句,就算赢了也骂。阿鲁鲁们从窗户边跳入,把他们吓得半死,还没来得及叫喊就掉脑袋了。队伍里有好几个骑士出身的,身经百战,要说打斗,阿鲁鲁对他们很是放心。

继续潜入洞穴,绕着望风点向上爬,匪徒们在这里似经营没几年,石阶都很粗糙,缘着向上,很快能进入一个天然的石洞。朝着里走,看到一个挺大的天坑,阿鲁鲁吃惊了,这里的地形真有意思啊,外边就是悬崖峭壁,想不到里边还有这么大一个天坑。

这里的地形,也一目了然了。啸聚的匪徒们,将贼窝筑在天坑里边,要进入天坑,却又得从这边沿向下,边沿自凿有通道,还有很多储藏间,休息室,等等。远远的,能听到天坑里边的头目们说话的声音,但此时断然不可打草惊蛇,却得逐步进去,然后向下,不露行踪,方能很快将其一网打尽。

让几个强壮的骑士打头,配合几个挺不错的弓手,阿鲁鲁和他们一块,其余的则在后边远远跟着。进入到某个储藏间,杀死、逮住几个匪徒,旁边一弓手却提示了,说:“都督头,这下边似乎有人质,你看,那不是有个小牢房么,只怕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里边。”确有几个牢房,而且犯人还好几个呢。阿鲁鲁再看过去,却吃惊了。

一个犯人,年纪轻轻的少女,穿着让人挺熟悉的,一脸的惊惧与疲劳,身上让锁链套着。“这不是罗芙么?”阿鲁鲁想到,“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怎么给抓到这儿来了?”

她坐牢前的椅子上,一个好色的巫衣看守着她,时不时跟她说两句挑逗的话,或伸手在她身上占两下便宜。另一个看守似乎睡着了。这好色看守,一脸的邋遢,过去看了看自己的同事,确定他睡着了,就又对罗芙轻薄起来。

弓手说:“都督头,这模样,似要侵犯俘虏呢。”

阿鲁鲁说,且先等等,过一会我发号施令。

看守已经侵犯到她的脸上了。对着她的脸蛋,又是啄,又是嬉笑。罗芙这小妮子,一个劲闭紧小嘴,将脸靠向后,面对这邋遢的侵犯者,她又是哀怜,又是哭泣。

阿鲁鲁心里得意了。瞧,妳平日里神气,现在让我也看看妳,这只高傲的天鹅,被人亵渎时是如何的惨状。且不说不救妳,只是过一会再救,不迟不迟。一边一个声音传来,呼叫这巫衣过去,有事要办,巫衣出去了一会,又回来了,继续朝她猥亵。罗芙又不敢骂,又一脸的哭腔,怕得罪他被他殴打,只能歪着头忍受。

骑士说,俘虏受到侵犯,我们是不是要动手?

阿鲁鲁说不急。

罗芙哭了出来,唔唔的,恳求他不要,好色的巫衣已经下移了,那模样更兴奋了。

骑士问,恐怕贞洁不保,是不是要动手?

阿鲁鲁说你先别动,拿出弓箭躲到好的方位,待会我下令你就射箭。

好戏看得阿鲁鲁不想动手,队伍里几个下属却给急的,弓都拉出来了,却又不能发出。

罗芙发出尖叫,祈求道,求您了,不要这样,你别的什么我都答应,但千万不要在这里。巫衣骂道:“奇怪,不在这里,却要在哪?”罗芙说:“不如,我们去找个没人的角落,我配合你就是了,只是你快点,别伤害我。”阿鲁鲁一听,就差点没喷出来。“笑话,老子还跟妳谈条件咧,嘿嘿,小妮子,妳只怕也是有经验吧,都说,是怎么抓住妳的呢!哈哈!老子偏要在这里解决!”

好戏继续。一众人都快要蒙住眼,不忍心看下去了。阿鲁鲁把手抬起来,却不下令,又看了好几眼,听着小妮子的哭腔调调,终于把手挥落。

“下手!”

那巫衣突然听到声音,不知从哪里来的,给吓破了胆,全身颤栗,跑了没两步,突然给绊倒了,倒在地上就给冲来的骑士给押住,用布条塞住了嘴巴。另外睡觉打呼噜的土匪,还想趁着天气炎热,好好睡个觉呢,打着高声的呼噜,想不到就这样给绑住,一醒来,竟然嘴巴都动不了了。

一旁的头目们闻声赶来,双方火拼起来。弓手箭法高明,早有准备,射中了一个头目。此时看一看,啸聚此地的贼匪,加起来不过十几个,倒并不多,要论武艺,似乎也不怎么样,只不过混杂有几个血巫,能使出一些巫法来。

刚才那文学出身的士兵,首先就冲了上去,他富有正义感,想英雄救美,救起险被侵犯的美丽少女。他打倒了侵犯她的看守,扶起罗芙,给她披上衣服,却不小心被机关卡到了,一个不注意,一盗贼从后边用刀捅死了他。他的心脏被生生捅了窟窿,脸被鲜血笼罩,趴在了罗芙脚下死去。

倒霉的文科生死掉后,其余都取得了胜利。敌人初来还反抗,一会儿后坚持不了了,阿鲁鲁手下配备的几个骑士,高大凶猛,一个长剑挥斩,就能将他们打趴下来。那几个巫衣也没法,折腾了两下,就给砍死了。一个头目中箭投降,另一个头目逃走,临走前还锁上后门的铁门。

罗芙衣衫不整的,坐在那里哭泣。阿鲁鲁也不急着安抚她,只是让大家收拾残局,把所有俘虏从牢里放出来,然后骑士们想办法砍掉铁门的钥匙,看那逃走的头目走远了没有。

一哥们朝他拍马屁,说这次打得干净利落,恰好拿准时机,都是都督头您带得好头啊。就像冰桶淋在身上一样爽快,大获全胜。

阿鲁鲁这才走过去,坐在罗芙身旁,告诉她,妳没事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是阿鲁鲁啊,亲自来救你的。罗芙给吓傻了,趴在阿鲁鲁身上就哭个不停。那哥们见小妮子认识都督头,连忙拍马屁,说小姐妳今天运气好,让我们“都督头”英雄救美,来的正时候,还不快感谢妳的同学?

阿鲁鲁拍拍小妮子,说妳还害怕么,他们都被逮捕了。妳看,刚才是不是这小贼儿轻薄妳的,要不要惩罚这个巫衣?见她不说话,就让下属把他抬起来,搬到悬崖边上,给直接扔下去。巫衣呆住了,连忙呼求饶命,说姑奶奶,我见您貌美,才生出歹心,也罪不致此啊,您救救我啊。叫喊也没用,却被人抬着手和脚,“——一,——二,——三”,只听到“啊”的一声,凄惨悲催,声音不绝,从山谷那边传来,还荡起几次回音。

阿鲁鲁问,罗芙,咱们都是同学,妳瞧,我给妳报仇了,别哭了,没人会说出去的。我也不会说出去。听他这么说,罗芙才安心,止住了哭泣,还搂住阿鲁鲁,说她怕,让他护送她回去。

这群贼寇,乌合之众,混合了贼儿和巫衣,只怕是趁着这里地远偏僻,打劫附近的驿道,顺便干些敲诈勒索的勾当。阿鲁鲁让打开头目的箱子,里边还有不少票子呢,数一数,能有上千的。阿鲁鲁把一半掏出来,分给大伙,说,伙计们,都是靠你们才端了这个窝子,你们也辛苦了,这些大家都拿去分了吧。大家忙称赞都督头,说都督头年少有为,英雄了得,直接爽快,还英雄救美,大家跟了你,才干得起劲。阿鲁鲁把手一挥,说,也没什么,大家图个自在,这牺牲的挺文艺的哥们,还会给他一百金币,且算作抚恤费吧。其余的,本都督头一个不取,都会上交的。

他们砸开铁门,从梯子下去,走过一条水沟,就从后门出来,打道回府了。

罗芙在阿鲁鲁身边,要和他同骑一匹马,说她害怕,一定要他陪着。回到了巴布·伊尔,才在他耳边说,阿鲁鲁,咱们好歹同学一场,以前还同班上过课呢,你一定不要把这事告诉给别人啊。阿鲁鲁知道这小妮子爱面子,失节是小,丢人是大。向她保证,当然不会说的,任谁问起来,都绝不提其妳半个字。罗芙听了,才安下心来,想到一路被绑架,又呜呜的哭起来了。

但是阿鲁鲁问她,如何被抓来的,她却始终不说。

※※※

阿鲁鲁没怎么关心其余的俘虏。回去之后,送回了罗芙,到了军营,却看到长官苏沃德跟一个俘虏在聊天。苏沃德说,让萨狄斯伯爵您受惊了,我们这一路剿巫,其实就是来营救您的,现在您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阿鲁鲁吃了一惊。这人是萨狄斯伯爵!只见这俘虏,样子蛮正经的,彬彬有礼,不像是传说中的“阁主”啊。难道有同名的伯爵?

后来私下问被抓住的首领,首领说,是啊,您把我抓到这,一路上只关心那个小妞,却不知道,这个相貌堂堂的老头,就是“萨狄斯阁主”,错不了。阿鲁鲁又想,长官对伯爵这么有礼貌,毕竟人家是贵族,还说这一次剿巫,就是专为营救他的。可是却不曾对阿鲁鲁说过。阿鲁鲁问首领,你们知道自己绑票的人,就是伯爵么?首领说:“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有心担心,但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绑票了。都是我那些下属,贪心不足,老是对我煽风点火,才让我下定此决心的。现在后悔了。”阿鲁鲁想,是啊,这个伯爵老头,跟很多人都有关系呢,得罪了他,不干死了你才怪。阿鲁鲁问道:“你是怎么抓到他的?”“我们啊,这个......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我是这次任务的老大,以后怎么判你,还得看我的报告呢。你不说,就等着多坐几年牢吧。”一听,头目忙说,“是,是,都督头,你问什么我都直说。其实啊,我们也是碰巧遇见他们,在路边上遇到了他们,就把他们逮住了。”“在路边遇到他们?”“对啊,我们几个兄弟在路边,一兄弟说,老大,我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从草丛里发出的呢。我们一听,果然有声音,于是就循着声音过去,结果就看到......”

“看到什么?”“看到一男一女在草丛里,正在干事呢,像两条蛇一样纠缠在一起。不过,还没开始呢,这男的一直在挑逗,女的,则一个劲说,不要嘛,不要嘛。我们看来来早了,没看到好戏呢,他们已经听到了,就连忙起来,都衣衫不整、全身凌乱的。”“于是你们就把他们都抓来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一男一女的,自己干那事,我们原本也不想干涉。但是这女的适才一直说,伯爵,不要嘛,不能,不可以,之类的。我们突然领悟到,男的是伯爵,而这女的才十来岁,二十岁不到。很明显,他们这是在通奸!”

在迦勒斯,还是有通奸罪的。只不过通奸罪罚的不重,不比其他一些国家。阿鲁鲁笑了笑,说,“你们于是就代为执法了?”“我们当时觉得有趣,一个小姑娘,竟然跟一个老伯爵那个,于是就上前恐吓,让他们给点好处。然后呢,这伯爵竟然说,我们只是恋爱,并没有什么出格的。”阿鲁鲁笑起来了,问,然后呢。“然后啊,我们大家也都笑起来了。都这样了,一男一女,荒郊野岭,草莽从中,像两条蛇一样缠在一起,还能是谈恋爱?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这伯爵还蛮傲慢的,好像觉得呢,我就是在谈恋爱,人的七情六欲,天之常理,有何不可?这女的也犯贱,听男的这么说,也在一旁说,你们请让开,这位可是某某伯爵,你们得罪不起的,赶快走开吧。我们兄弟们就有些不高兴了,大伙儿都是落草为寇的,平日里也不干什么大票,只不过偷鸡摸狗、抢钱越货而已,且大都是单身汉,今天你们非激我们,我们干脆把你们绑票了,让你们家人来赎回。结果,我们就把他们带回去了,让他传出口信,给家里人带一万金币来赎人。结果,没想到,唉。”

阿鲁鲁想,好妳个罗芙啊,我说妳怎么会给绑到这么远的山沟里去呢。原来跟一个老头通奸,还是臭名昭著的“萨狄斯阁主”。妳可真怎会玩啊。之前还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求他别张扬出去,阿鲁鲁只道她爱面子,也没当回事,现在看啊,算是把妳看白了。早先在神学院,阿鲁鲁对罗芙还是蛮有好感的,因为她长得漂亮,也会打扮自己,经常跟一些贵族小姐混在一起,给人以高贵的印象,甚至人们都以为她也是贵族呢。她的水到底有多深,她虚伪的程度让人吃惊,她在不同的人面前说不同的话,仔细听一听,到处是谎言。

不过话说回来。小女生,不就是喜欢老男人么。尤其是这种家世不好的小女人。老男人多好啊,风度翩翩,谈吐幽默,能把女人玩弄在掌心,让她们在感情漩涡中着急,却又沉迷其中。这个萨狄斯阁主,模样还真是蛮绅士的,以至于从模样看去,还真觉得不可能就是个老淫棍,老不羞。还自由恋爱咧,都恋爱到草丛堆里去了。

阿鲁鲁让头目下去,想着这事,就觉得好笑。难得啊,难得肥龙这么特迷恋罗芙,迷恋得尊严尽失,人格扑地,而她呢,压根只把他当下人看待。却甘愿跟一个猥琐的老头搞起来!爱情啊,慾望啊,你们的眼睛,都长在哪里了。

这件事还要写个报告。萨狄斯阁主却找到阿鲁鲁,说,麻烦都督头小兄弟您别透露太多,毕竟对鄙人的名誉有损。阿鲁鲁说,那当然,伯爵既然有吩咐,我自然一笔带过即是。不过心里却想,你的名誉有损?你还有名誉么?老淫棍,只不过在你的花名册、名花册里多勾上一笔吧。萨狄斯阁主见阿鲁鲁说话客气,十分高兴,说,“小兄弟这么年轻,就能够统帅军队了,十分了得啊,只怕是神学院毕业的吧。”阿鲁鲁说:“是啊,刚毕业。”

“难怪了,读过书的人,才有智力思考。而智力,对任何事情,都是必要的。世人只以为打仗需要蛮力,但须知,使出蛮力来,也需要智力的支持。”说着还挺抽象的,阿鲁鲁说:“我和罗芙是同学,以前还一个班上课呢。”阁主笑了笑,说:“这小姑娘蛮可爱的。”阿鲁鲁心里嘀咕,是啊,蛮可爱的,让你来肆意玩弄,老不羞。

为了感谢阿鲁鲁,大概也想让他别说出去,就给了他一百金币,还有一本书。说,鄙人活这么大年数了,也没多少爱好,无非就是喜欢谈谈风月,纠缠世情。这本书,是逼人的拙作,记录了鄙人半个世纪的可贵经验,从来不曾付梓出版,只在圈中流传。这次和小兄弟也算有缘,又救了鄙人一命,这本书就送给你了,相信你会喜欢。都说年岁易逝、激情难驻,最美好的年岁,就是像小兄弟这般年轻的时候,尽情享受,无拘无束,只可惜,多少年轻人却不知道这些,不会驾驭自己的生活,让自己的青春变得廉价,变得寡然无趣,最后年老了,却只有后悔。

阿鲁鲁看这老头,心想,这老头,都说他猥琐得厉害,私生活不堪。怎么现在这模样,倒是有些高尚体会似的。难道别人说的都是错的?不管了,人心隔肚皮,送给我书,不要白不要。

这本书的名字叫《爱的俘虏》。

“鹅毛笔能够让文字长出优美的双翼,而我的书则可以让你的爱情长出诗意的翅膀。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善良小伙怀着热情的心追求他们心仪的女孩,却被愚蠢和冲动所害,最后眼睁睁看着女孩被不如他们的人抢走。须知,爱情并不是由某女神定命的,鸳鸯谱也并没有早早就写好。恋爱,或阿莫尔,丘比特,厄洛斯,它们本是高级的游戏,技术的博弈,感情的战争,却并非冥冥的注定。只有懂得个中规律的人,才能成为它的胜者,才能将爱情之肤打扮地润泽柔嫩。多少人的不幸来自于自身的弱点,他们在恋爱中的失败,原本可以避免,如果你也感到如此,你当庆幸读到了我的书。

须知,首先女人是感觉的动物,而男人则是视觉的动物。我们只有抓住各自的弱点,方能把握住恋爱的诀窍。

才能将对方变为爱的俘虏。

......”

阿鲁鲁想,似乎有点道理啊。

不过想到这,阿鲁鲁也想到,自己从神学院出来,也一年多了吧,怎么就没有个女友呢。还笑人家肥龙特愚蠢,毕竟人家心里有女人,可以穷追不舍,而他自己呢,还找不到个目标。对啊,也不能老去找河边女郎,或者找弗里娜,那毕竟得花钱的。且不说买来多贵了,甚至让阿鲁鲁都习惯了,以为不花点钱,就难得女人的芳心呢。可是如书中所说,是这样么?男人都爱女人,但女人岂有不爱男人的。

想想人家苏拉,一个小小的参领,护送西碧拉公主回国的,竟然能在这几天的路程中,俘虏了她的心。还半年不到就结婚了。这难道不令人吃惊么,酒馆里那些人,只知道说苏拉使用了巫术啊,迷魂术啊,走狗屎运啊,耍阴谋啊,但事实就是事实,人家终究把心爱的女人搞上手了。人家有这个能耐啊,你阿鲁鲁呢。

这本书取名《爱的俘虏》。意思似乎是说,这本书就是教你,怎么把女人追求,怎么让心爱的女人,成为你的爱的俘虏。

有意思。

※※※

不过现在还不想读。读书得需要某种耐性,这种耐性,阿鲁鲁总是掌控不住。读了一会,就不想读了。

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伊姬。

伊姬老早就邀请他的。却给了他一个个闭门羹,阿鲁鲁想,没办法啊,嘴边的肉,都让你闻了这么久了,怎么可以放弃。昨天婢女传来信息,说,主人今晚就接待您,让您今晚什么时候过去,不会有别人叨扰了。

阿鲁鲁想到她在宴会时候的舞蹈,想到她诱人的肉体,尤其想到与她同坐马车,在其身旁感受到的迷人气质,那种糅合了妖娆与某种宗教神秘感的气质,真是让人惹火,一想到就躁动得不行。别的都不想了,打扮好一番,喷了点香水,准备好一朵玫瑰,就上她家去。

可是半路却碰到了肥龙特。肥龙特知道他要去哪,因为前几天阿鲁鲁就在酒馆里吹嘘过,阿鲁鲁本不想说出口的,却因为喝醉了,什么都说出来了。肥龙特一定要跟在身边,说,兄弟有女人了,给引荐一下也好吧,就说我是你好朋友。

阿鲁鲁拗不过他,他一定要跟着,就让他跟着吧。

到了伊姬府上,伊姬几下就把肥龙特打发走了。说你是什么货色还来这里,我的府上不是谁都能来的,简直比农夫还让人厌恶。他下令这样的人以后不许进入她的庄园。

然后就挽着阿鲁鲁的手,和他进庄园去了。

肥龙特一脸的沮丧,失魂落魄的,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没有比这更让人丢脸的了。有什么比让女人鄙弃,更痛苦的呢。他费力地想,我到底跟他有什么不同呢,却遭到这般的待遇。他愤愤不平,想到百十种道理,独个在街上咒骂了很久,才回家去。

阿鲁鲁搂着伊姬跳舞,又是兴奋,又是嬉笑,按住她的下巴说:“妳知道昨天我去剿匪,遇到了谁?”伊姬说,我认识么?“当然认识。他就是萨狄斯阁主。”伊姬听了,仰头一阵哂笑,说:“你怎么碰到这个猥琐老头的啊?”阿鲁鲁说:“他不是妳老师么?”伊姬笑得更是不行,喝了几杯酒酿,俏脸早熏得红红的,“是啊,他是我的老师,专教我怎么勾引你们这些臭男人。”

阿鲁鲁告诉她整个事件,说他怎么给绑架的,还跟小女生在路边草丛堆里干那事,给当场捉住了呢。他那个神气的,衣服一穿,领带一扣,说,我这是在谈恋爱,你们无权干涉。最后就给抓到贼窟里,给绑票了。

伊姬给笑得合不拢嘴。

她躺在毯子上,一只纤手撑住下巴,两目秋波,脸上的红晕不褪。

阿鲁鲁说:“看样子,美人儿,妳从他那里学来了很多。”伊姬说:“是有怎么样。他是个玩弄女人的高手,女人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儿。他既懂得玩弄风雅,又懂得诗意文采,可是你知道啊,他学这些,都是为了吸引女人的。他说了,人活着一辈子,就是为了获得异性的吸引,没有人可以例外。你说有没有道理啊,小弟弟?”“对,当然有道理,没有人可以例外。”“要是没有他,也许我还学不到那么多东西呢。他对我说,一个人,都需要从自身找到别人需要的东西。男人,就要找到女人需要的东西;同样,女人,也需要找到自身中男人需要的东西。否则,别人对妳都不需要了,妳还有什么用呢。”

阿鲁鲁抬起她的纤臂,亲吻一下,说:“妳身上的美,只怕也有他的发掘吧。”这句话问得有些大胆,因为这仿佛是说,她的美不是天生的,却是别人发掘的。不过伊姬倒还不怎么介怀,只说,“他确实帮我发现了很多。要知道,多少靓丽的人,原先都是不起眼的。在那个时候,我跟我的那些姐妹们,原先有多少两样呢。我又不是贵族,没有贵族的血统,没有贵族的自信,周围哪个人,能想到我的今天呢。我慢慢习惯了男人们看我的眼光,有时候我都还奇怪,他们早先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就是要学会改变,把自己的好处挖出来,把自己不好的地方,都埋得深深的。”

阿鲁鲁说:“不。”伊姬问:“怎么不了?”阿鲁鲁奉承道:“妳原先就是绝美的,只不过没有人会欣赏而已,妳的美必然是来自于诸神的。”伊姬一听,朗声而笑,摸了摸阿鲁鲁的脸蛋,说,小混蛋,舌头倒蛮甜的。哪里像刚才那个傻子,一看就一幅可怜相,还妄图接近我呢。

阿鲁鲁说,他叫肥龙特,是我的同学,他的家庭很不好。他的老妈每天早上打开他的卧室门,就是看他上吊了没有。他老是吵着要上吊,这个家太不好了,他不想活了。他的老妈呢,说,要上吊就上啊,别老是叫,没用的东西,上吊了也少了个累赘。他把一根吊绳放在卧室里,却一直不敢。

伊姬一脸的不屑,说:“哼!我最讨厌那些没用的男人,他们站在你眼前就能把一个风景给毁掉,心里又总是愤愤不平,把女人都骂上几千遍,说为什么这样对我,说女人都怎么怎么样,说女人都贱,等等。真以为女人只爱钱。他们那副模样,就算把宫廷里所有的财宝给我,我也不要。你给人感觉不好就自己识相的走,何必老是纠缠,没有风度和气度、没自信、不成熟、不会说话,这些可不是钱能够买到的。不仅仅活得失败,连脸上写的都是失败。这些人满脑子不满,怨这个怨那个,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轰走,别让再看到,坏了心情。”阿鲁鲁笑了,说何必这么气愤,这个世界,没有权力,年轻人哪自信得起来呢?“这我怎么管得着?谁叫他不争气的。”

阿鲁鲁亲吻她的手,说:“男人,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得到妳的垂青啊。”伊姬说:“我只垂青让我喜欢的男人。就这么简单。”“是啊,河马王也比他好,要是选择,只怕会选择河马王吧。”“对!”伊姬笑道,“我宁愿要比河马王丑十倍的,也不要那些没用的男人。”

阿鲁鲁想,女人的世界,他确实不懂。即使坐在她们对面,和她们说上那么多,仍然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倒是这书上说得更靠谱:“......你不必太了解她们。因为你要掌握的是与她们之间的关系,你需要的是把握这种关系的技巧。而非成为她们。否则,即使你做到了,你终究不过变成一个女人而已。”

“只要与她们接触,就能感受到她们的复杂,她们的内心原来如此矛盾。不论她们在你面前,身体是否有遮挡,你都看不透她们。她们总会隐瞒很多东西。她们有很多东西绝不会让你知道,不过,你也不要去揭穿她们,你需要做的,是接触她们的心;拨开她们那一层层外衣是不行的,关键还是得与她们的心接触。她们的眼睛望向你的时候,就算再充满感情、望穿秋水、含情脉脉,也可能是假的,因为她们仍然可能在欺骗你。当你能够用最娴熟的技巧,直接掌控她们的心,即使妳不知道她的心,你仍然可以获得胜利。获得征服。获得奴役。......”

《爱的俘虏》写的着实精彩。至少阿鲁鲁此刻如此认为。它让人有拨开云雾的感觉。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的答案,原来可以从书中寻找到。男人和女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恋爱原来也是这么一回事,而自己早先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本就应该想到的,可是一定要别人说明白了,才能产生共鸣,才相信是这样啊,否则就只能按照经验办事,一直蒙在鼓里了。

以后慢慢读吧,学来是一回事,真正会不会用是另一回事,没准还真能像萨狄斯阁主那样,成为情圣呢。

※※※

阿鲁鲁在“奢靡贝母的沙龙”里认识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叫做周力士。阿鲁鲁当时去找弗里娜,弗里娜正坐在一边,示意阿鲁鲁别做声,坐旁边即可。阿鲁鲁说,好久没见妳了,天天跟王公贵族好上了,都不跟我说话了?弗里娜轻声说,你坐的这个座位,是周总管的,你瞧,他现在正在上边唱戏呢。阿鲁鲁一看,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这人我见过,他不是阉人歌手么?”

“对,周总管过去就是干这一行的,你听听,他唱得还真好听。”

他唱得确实好听。阉人歌手的声音是从小就培养的,因为他们自从娘胎里生出来,就给阉割掉了,为的是保持清脆的童声,这种声音,外人是绝对学不像的。他们大都来自底层,父母出于无奈,将他们卖为童伶,他们则从小就进入戏班或游吟诗人的队伍,跟着在各地卖唱,表演。他们的表演向来很受欢迎,一来声音十分纯正,二来,用他们的声音来演唱一些经典曲目,能达到很好的效果。事实上,也只有他们能把一些声调唱上去,因为他们的嗓子经过了处理,且自小就加以训练,而换做别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难唱上去。

这位周力士尤其唱得好。据说他能够不换气就把某一长段的高难调子给唱出来,一口气到底,且声音高亢,富有动感,这种功夫,据说几十年都难得一见。他唱到某咏叹调的经典部分,经常会引得众人闭气窒息,喘不过来,直到唱完了,满堂的喝彩。今天,他又难得地露了一手,在沙龙众人面前一展歌喉,果然,唱到**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为其声音所窒息,直到声音慢慢歇住,登时一片的叫好。

阿鲁鲁纵然不懂音乐,也不得不称赞。说:“这人好厉害啊,这一口气的声音,能拉得这么长,还这么高呢!”弗里娜说:“声音也很好听。”“对。”“这是他的拿手好戏,据说,河马王就是听了他唱到这段,把他提拔出来,让他做总管的。”阿鲁鲁听到这,吃了一惊,问道:“他就是那个河马王身边的大红人?”弗里娜点点头。

看不出来啊。阿鲁鲁说,你知道么,我在龙赛沃战争时候,有游吟诗人前来慰问军队的,其中一个就有他,当时就有点印象的,想不到,想不到现在都成国王心腹了。这模样也过了中年了吧,一身的骨头倒还硬朗,尤其是声音,真是练得好听。阿鲁鲁这一年多来,在军中屡获嘉奖,自以为升得算快了,想不到这周力士,竟然能一跃成总管了。

“老子拼死去剿巫,现在还是一个都督头。他呢,就是唱一首调子,就成了宫廷总管了!哼!”弗里娜则说:“你别看人家一下子出头了,要知道,以前唱了五六十年呢。”阿鲁鲁看看她,说:“最近就是他,在天天找妳吧?”弗里娜说是啊。“那么,他有没有虐待妳啊,他不是......那个了嘛,怎么,......还能找妳?你们是怎么玩的?”弗里娜忙瞪了他一眼,叫他千万小声点,“瞧你说的,人家只是找我聊天,没事喝喝酒而已。瞧你想到哪里去了。告诉你,可别让他听到了,否则,他能一下子让你掉官帽呢。”

阿鲁鲁吐了吐舌头。

“告诉你,他和你还是同乡呢。我这次,可以帮你引荐引荐,认识了他,以后对你有的是好处。”

等到周总管下来了,阿鲁鲁忙站起,向他致以敬意。弗里娜替他引荐,说这位是阿鲁鲁,负责剿匪的军官,非常希望认识您。阿鲁鲁忙走上前去,和他一阵客套话,说听闻您的歌声,仿佛清风灌耳,空谷回声,听了精神一振啊。这周力士待人倒还热情,见他这般恭维,向他说不用客气,阿鲁鲁趁机和他握个手,又寒暄了两句。

阿鲁鲁知道,不要随便提别人寒酸的过去,因此,就不要说曾在军营里听过他献唱。不论他是否介意。他寒暄了一阵,找了一些话题,趁机又说道家乡来,说:“我呢,是生活在巴布·伊尔的柏柏尔人,在这里也住习惯了,在神学院毕业才一年多,现在在军中任职。”周力士说,我也是柏柏尔人啊。阿鲁鲁吃了一惊,说:“总管您也在柏柏尔?”“哪里,我就是柏柏尔人啊,土生土长的!”阿鲁鲁忙又伸出手去,和他握手。“咱们真是有缘啊,今天一定要干一杯!”

周力士说:“今天不能喝多,明天我还有任务呢。就是因为任务大,才在这里来解解闷的,刚才我还忍不住,又上去唱上一曲,每次啊,一唱完这么一次,身上的压力就少多了。”“是啊,明天我凑巧也有剿巫的任务,今天自然不能多喝了。”周力士奇怪了,说:“你明天是何任务?难不成是跟女武神一道的那个?”阿鲁鲁还真是随口一说,真不知道,一听,忙说是啊:“我明天就是负责随同女武神,参加那什么盐场的剿巫啊。”

两人都吃了一惊,便又亲近了一成。又一个握手。

“柏柏尔人聪明,干什么都学得很快。现在宫廷里柏柏尔人很少,大家要多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周力士说。周总管虽然被河马王提拔,一下子跃升为心腹,但毕竟初来乍到,混迹宫廷,对一切都不熟悉,因此对谁都热情。好不容易见到个同乡,哪有不高兴的。他干脆喝了几口酒,干了两杯,酒下了肚,便说到自己以前,说以前那个辛苦啊,到处跟游吟诗人们一起唱歌,有时候没人给赏钱,还得饿肚子,酒馆都不让你睡,得睡过道。“世人把你藐视,你就只有自己争气,否则都只会被踩在脚下。”他说,“没有人比我受到的歧视更多,我都是天生的,谁会把我这样的人物放在眼里,但是我敢唱啊,我见了谁都敢唱,从十几岁就唱过来,一直唱到现在,迦勒斯哪个地方我没走过,连国外都唱过好几圈,这声音,都是一段一段炼出来的,一步一步,从这个行省唱到那个行省,从这个公国,唱到那个公国,最后,一直唱到王宫!”

阿鲁鲁忙说,您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

“还好有我们希玛丘斯国王,对我那个好啊的,喜欢听我唱歌,否则哪有我的今天。”他说着说着不禁声泪俱下,拿着手绢擦眼泪。

到了最后,他告诉阿鲁鲁,咱们也是老乡,难得在这里遇到。明天的任务,你大概也清楚了吧,我啊,现在当了总管,还接替了禁旅骑士团的工作,那个忙的。又来这没多久,要说武艺,没什么武艺,要说经验,也没什么经验。明天的剿巫,要下什么盐井,我就不下了,你和女武神两个下去,我到后边把风,出了什么事情,你记得使尽吆喝,我们会增援的。“你啊,一定要帮我,女武神是大将军,不好说话,咱们好说话啊。咱们国王啊,似乎一定要考验我,让我这么老一把骨头,还要派兵打仗,我一个唱戏的,怎么能领兵打仗呢,今天还好遇到你,明儿就看你了。记住,别人要问起来了,你就说,我也下去了,别说我没下去啊。”

阿鲁鲁心里咒骂,死阉人,才刚认识,就要占老子便宜。还老乡呢,老乡是这样利用的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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