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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 jan 12 17:03:20 cst 2016
此话一出，方锐和林珅不禁相视苦笑，看来这齐广斌还是没能理解团长的好意。
刘云保哭笑不得的说：“什么老妈子！广斌啊，让你和金春跟着王大叔，对你们有好处，好好和他学，早晚有你们上战场的时候。你得记着，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后勤工作也是干革命，听话，就这么定了。”
“团长，您还是让金春跟着王大叔吧，他没打过枪，胆儿还小。我不一样，我要和弟兄们一块儿……”
“别废话！这是命令！刚说的服从命令，听指挥。这一会儿就忘了？”
齐广斌苦着脸不说话了，嘴又习惯性的撅了起来，刘云保见状又用温和的语气说：“广斌啊，你和金春还小，别着急，早晚有你们上战场的时候。”
说到底，刘云保这是不忍心让两人直接参加战斗，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人愿意看到两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消逝在战火中。但是刘云保知道，既然他们选择了参军这条路，那么早晚都会领受到战争的残酷。
身为军人，难免身不由己。或许有那么一天，无论多不情愿，刘云保也必须把两人派上战场，两人或许会负伤，甚至牺牲，但刘云保还是希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把这一天到来的时刻尽量延后。
话已至此，齐广斌终于明白了团长的本意，心中有感激也有失落。
“哎！来日方长吧。”齐广斌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学着刚才战士们的动作，立正敬礼：“是！团长同志！”
刘云保满意地点了点头，方锐和林珅看到这标准的军礼心头也是一喜，三人刚想表扬一番。就听齐广斌说：“报告团长同志！我还是想扮成‘胡子’，混上山去……啊……哎哟！”
刘云保飞起一脚把齐广斌踹翻在地。
“地窨子”里的战士们都没睡，在一排长的带领下，大家都和大耳贼似的支楞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齐广斌一声惨叫，众人都是心中一紧，一排长打趣道：“估计是团长和广斌摔跤呢，要说还是广斌命好，咱团长都多久不亲自动手了……”
“兔崽子嫌命长是吧！拿我说话当放屁是吧！”刘云保咆哮着。
“团长，消消气，广斌也是为了任务……”林珅的声音。
“老三，你可别犟了，团长是为了你好……”隐约又是方锐的声音。
“连长，我没事儿！团长，我就是想……哎哟！”
金春担心的问王守奎：“王大叔，您不是说没事儿吗？三哥这咋还叫这么惨呢？”
王守奎：“……”
金大婶的葬礼很简单，除了金春这一个儿子外，再无亲人，金春按照朝鲜族传统，用柳木勺在金大婶的口中放了三勺米，又放了三枚铜钱，谓之“口含”。一切事了，在陈庆福和一分队战士们的帮助下下葬，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彻底走完了一生，金春伏在坟头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当地习俗，男子过世，停尸七天方可下葬，齐老蔫儿出殡那天，天上下起了小雪。虽然齐广斌不愿意麻烦乡亲们，可陈庆福还是挨家挨户的通知，其实不用陈庆福打招呼，乡亲们得知今天是出殡的日子，早早的就来了。
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他们都知道齐老蔫儿是为了全屯子的男女老少死的，他们静静地站在灵前，无声地表达敬意。不少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妈扶棺落泪，那都是平时受到过老齐家照顾的孤寡。
小翠也来了，红着眼睛远远地看着齐广斌。
“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他病的时候都把我急哭了，这个没良心的醒了也不来找我。哼！以后别想让我给他好脸！可是他瘦了好多，齐大叔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听说他投了军，和那帮当兵的一起住在“地窨子”里，这么冷的天，多遭罪啊！”想到这些，小翠的心有点疼。
再看他白皙俊朗的脸上少了些稚气，多了些坚毅，还有那越发高大挺拔的身材，想到这个人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丈夫，小翠心里又是忍不住的欢喜，紧接着又被自己心中所想羞红了脸。
齐广斌一转头正好对上了小翠的目光，看到她含羞带笑的眼神，心中一荡。可是他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目光又似漫不经心的转向了别处。
经此巨变，娶小翠过门肯定是遥遥无期了，儿女情长在一心报仇的齐广斌心中也已经不是那么难以割舍，以后自己从军打仗，朝不保夕，难说哪天就伸腿瞪眼了，总不能让小翠年纪轻轻给自己守寡吧。
“哎……”齐广斌苦恼，长叹一声。心思不经意间一动：要不等我给爹报了仇就回来，不当兵了？
“呸！”马上他就被自己的想法惹怒了，“他妈的！老爷们儿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要和共产党一块儿为了老百姓打天下，那就是死，也得和共产党死一块儿！报完仇就回来？亏你齐广斌想得出来！自己要是这么干，估计老爹都得出来掐死自己。”
齐广斌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再次去看小翠，发现小翠此刻也正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美目中饱含热泪，那眼神仿佛再向他诉说着无尽的怨恨，再配上那冻得通红的小鼻子，微微上翘的樱桃小口，说不尽的可爱。
齐广斌突然笑了，笑得如释重负，心想：“还是以前私塾的先生说得对啊：最难消受美人恩。爱咋咋地吧，这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娶她的！一定！。”四目相对，齐广斌的眼神越发坚定。那温柔而又霸道的眼神看得小翠有些慌乱，紧忙低下头，但是那冰凉的心也瞬间融化，再次抬起头瞪了齐广斌一眼，心中爱意更盛。
“这是我的男人，我一定得嫁给他！”小翠笑了，笑得很甜。
齐老蔫儿被安葬在后山，和媳妇儿的坟挨着，齐广斌原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天，自己不会那么悲痛了，自己心中也不止一次想象过父亲下葬时的场景。可是如今看着父亲的棺材一点点被土埋上，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齐广斌悲从中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乡亲们无不动容，陈庆福见齐广斌跪在坟前哭得都岔音了，想过来劝他，可是劝着劝着，自己也泣不成声。
一分队的全体战士列在坟前，在漫天雪花中笔直的站立着，刘云保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大声命令：“敬礼！”四十多个汉子庄重地敬了军礼。虽然大部分人都与这个故去的老人未曾谋面，但战士们崇敬英雄，所有人都对这个英勇抗击土匪的老人心怀敬意。
刘云保走到齐广斌身边，看着依然抽泣的齐广斌，心中发酸，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广斌，别难过了，齐大叔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像个爷们儿似的，振作起来！”
齐广斌抬起了头，脸上有泪水，有雪花，还有泥土。刘云保伸手擦了擦他的脸，眼神中满是宠溺，齐广斌一时有些恍惚，那眼神和自己的大哥齐广文极其相似，想到大哥和二哥还不知道父亲过世的消息，齐广斌又是心如刀绞。
刘云保看齐广斌如此难过想劝劝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目视前方轻声说：“广斌，其实我很羡慕你，你知道吗？”
齐广斌被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暂时忘了哭泣，痴痴地看着刘云保。
刘云保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头紧皱，脸色也变得很苍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开口说道：“广斌啊，你还能给齐大叔送终，为他尽孝。而我……”刘云保摇了摇头。
“团长……”齐广斌不解刘云保为何要这么说。
刘云保叹息了一声说：“三七年，我娶了媳妇儿，不久她就有了身孕，我爹和我娘天天乐得合不上嘴，欢天喜地的等着抱孙子。我那时在镇上挖煤，虽然辛苦，但想想父母，媳妇儿，还有没出世的孩子，也就不觉得累了……”刘云保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是很怀念那温馨的时光。
齐广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这么温情的一面，他在提到家人的时候眼中饱含深情，全然没有平时那铁血军人的严酷，有的只是热血男儿为人子，为人夫的柔情。
“可是，鬼子来了！”刘云保顿了顿继续说：“一支南下的鬼子路过我们庄，等我得到消息赶回庄上的时候……”刘云保哽咽了一下，眼光顿时变得冰冷。“我在打谷场边上的荒草丛里找到了我媳妇儿，嫂子，侄女儿，还有十几个女人，全都光着身子死在那里！我媳妇儿的肚子被剖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孩子扔在地上，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她死死瞪着的眼睛……”
齐广斌静静地听着刘云保的故事，一言不发，他没想到团长有这么悲惨的经历。不自觉的也伸出手拍了拍刘云保的肩膀。
“打谷场上是黑黢黢的一片，广斌，你知道为啥是黑黢黢的一片吗？”刘云保问。
齐广斌摇了摇头。
刘云保咳嗽了一声，脸上看上去很痛苦，泪水流了下来。齐广斌想去擦，刘云保按住他的手，转过头看着他说：“鬼子把全庄的人赶到打谷场，用机枪扫射，接着浇上汽油烧！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烧人肉的味儿。整个打谷场上都是烧焦的尸体，我已经认不出哪个是爹，哪个是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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