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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 dec 10 15:44:54 cst 2015
第五章 过年
刘云保看着齐老蔫儿愣了半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然后激动地说:“齐大叔,真的?您去过蘑菇岭?要是这样,您这回算是给同志们帮了大忙了。我们为这事儿愁得都睡不着觉,有您老给我们带路,我们一定能消灭‘齐大魔障’……”
“老蔫儿,你拉倒吧,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老胳膊老腿儿的出点儿啥事儿可咋整啊?这是玩儿命的活儿,去也得小伙子去,你个半大老头子可别扯这犊子。赶明儿个我上临近几个屯子借几条老猎狗给队伍带路,你可不能冒这个险。”陈庆福和齐老蔫儿感情最好,坚决不让齐老蔫儿去。
“老陈,别说了,你寻思寻思,十里八乡的还有几个青壮小伙子了,兵荒马乱的不是上山挂了号当‘胡子’,就是躲兵灾跑了。那蘑菇岭就我去过,只有我能找到他们进出的路,老猎狗这个天儿进深山鼻子也不一定灵了。”陈庆福听完又要劝,齐老蔫儿接着说:“放心吧,老陈,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枪法拳脚哪一样拿不出手啊,我还没活够那,死不了,哈哈。”
“齐大叔,我和战士们一定会保护您的安全,您只要把我们带到蘑菇岭就行,不会让您参加战斗的。”刘云保能理解陈庆福的顾虑,他自己从心里也不希望让齐老蔫儿这样的老百姓上战场。
“可别这么说,刘老弟,我早就想干这帮王八犊子了,到地方让我开几枪,整死几个‘胡子’,也算是给乡亲们报仇了。”齐老蔫儿说。
“爹,到时候我也跟你去,我保着你,咱爷俩儿一块削‘胡子’。”齐广斌这时也起身凑过来说。
“滚犊子!你要是敢去老子打折你腿,消停在家待着,别惹事儿!”齐老蔫儿对齐广斌吼道。齐广斌又撅着个嘴坐回去了。
“齐大叔,我代表我们剿匪工作队的全体指战员向你表示感谢!”说着刘云保和方锐,林珅都站了起来。
“敬礼!”随着刘云保一声大喝,三个人都冲着齐老蔫儿举起了伸的笔直的右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一会儿又都放下了,动作整齐划一。剩下的三个人都感觉很新鲜,没见过这么行礼的。虽然感觉有点儿怪,但是好像还挺好看的。
“可别的,这就见外了,不说你们给乡亲们分粮,单说你们要打‘胡子’这事儿,咱就得出力。你们刚才这是……”说着,齐老蔫儿还做了个手举到太阳穴位置的动作。
“齐大爷,这是‘军礼’,我们当兵的都这么行礼。”刘云保说。
席间几人定下了年后行动的计划,几人又喝了一会儿,聊了些队伍上的事儿。齐老蔫儿和陈庆福始终没对三人说他们怀疑于二子的事,一是因为没证据不敢确定,二是俩人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中国人乡土观念重,说出来怕外人笑话。下午天儿快黑的时候,刘云保三人才走。齐广斌留下帮着收拾桌子,齐老蔫儿和陈庆福一直把三人送到屯子外才往回走。
“老陈,我感觉这是要‘变天’啊。”回来的路上齐老蔫儿对陈庆福说。
“啥意思?”陈庆福感觉齐老蔫儿话里有话。
“以前光听外面的人说,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像咱俩这样家里有几亩地的都得杀头,还听说他们‘共产共妻’,媳妇儿都是好几个老爷们儿的,好像人人都是凶神恶煞、亡命徒,比‘胡子’还丧尽天良。头些年在山上遇到‘抗联’的赵司令的时候一开始我心里还有点儿打怵,但是后来看到人家说话和气,当兵的一个个没吃没喝的还要打小日本子,当时我就知道外面的人肯定是瞎咧咧。今天再看到这仨人干的这些事儿,我就更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这帮人不得天下,什么人得天下。”齐老蔫儿颇有感慨的说。
“外面的人净扯犊子,他们还不知道从哪儿听的呢,还‘打土豪,分田地’,我老陈家的地都是祖上几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又不是偷的抢的。农忙的时候长工来我们家顿顿高粱米,隔三差五还有肉,咱这叫有良心。当保长这些年也是造福乡里,谁家有事儿我不是脚打后脑勺的忙前忙后?哪个保长有我操心啊?打谁他共产党也不能打我啊?”陈庆福说。
“行了,你个老灯可别吹了。”齐老蔫儿笑骂。“这次的粮食多亏了人家,咱屯子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我必须得给人家办好这件事儿。再说灭了‘孙大魔障’,咱小兴安岭这边也能消停消停。”
“老蔫儿,你岁数也不小了,这次的事儿我劝不住你,可你干仗的时候千万别往前边冲,你有仨儿子呢,你要出点儿啥事儿……”陈庆福又开始絮叨。
“知道了,你可别磨叽了,跟个老娘们儿似的,你盼着我点好吧。”齐老蔫儿不耐烦道。
一提起儿子,齐老蔫儿想起了大儿子齐广文。“老陈,你家老大过年回来吗?”齐老蔫儿问。
“哎,那个瘪犊子,原以为出去打完小日本子就能回来,可是前一阵儿来信说国民党和共产党在松花江南边又干上了,那家伙打的人脑袋都打成狗脑袋了。他在长春,还没和共产党照面儿,但是也说要打仗,脱不开身,过年回不来。”陈庆福说起大儿子陈长明的时候有点儿哽咽。
“没照面儿好啊,写信劝劝你家老大,别当兵了,这仗打了没意思。我家老大说他过年回来,我也要劝他。”齐老蔫儿说。
“我劝过,早就给他写过信告诉他让他别当那狗屁团长。可我家那个瘪犊子从小就不让我省心,主意还正,油盐不进的。给我回信说啥……说那个什么……啊对……说他要什么‘忠于领袖,忠于党国’。我寻思你没啥事儿忠于那玩意儿干啥啊,不当吃不当喝的。上那么些年学,又当了这么些年兵,脑袋都他妈缺弦儿了。”陈庆福提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直哆嗦。
齐老蔫儿听完后只是沉默,陈庆福看看齐老蔫儿,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儿,笑嘻嘻的说:“咋的,想你家老大了?不像你啊。以前听谁说的,说没有这个儿子,敢进家门就拿枪崩了他……”
齐老蔫儿的媳妇儿就是因为想大儿子最后得病去世的,临死还在念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齐老蔫儿都无法自拔,从那之后沉默寡言,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照顾起两个年幼的儿子,也就只有和陈庆福在一块儿时话才多点。但是只要谁在他面前一提起齐广文,他就总是咬牙切齿,说狠话,但那都是一时的气话,齐老蔫儿的心里还是牵挂着漂泊在外为国奋战的齐广文的。
“行了,别扯淡了,这一阵儿你找人盯着点儿于二子,别让他整出啥幺蛾子来。”齐老蔫儿说。
“放心,我让我家老二盯着他,没事儿。”
腊月二十九,天气不错。阳光普照,天蓝云清,外面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积雪也有了融化的迹象,房檐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乱叫,仿佛春天真的要来到这千里冰封的东北大地了。民谚有云:“二八二九扫尘土”齐老蔫儿一大早就带着齐广斌打扫屋子,又把这几天和老三上山打的野鸡,狍子拿出来褪毛,洗剥。知道老大和老二今天要回来,从炕琴里又拿出两套干净的被褥,摆在里屋炕头。
一上午齐老蔫儿魂不守舍的,想到齐广文十几年没回家了,心里就有点发酸。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现在怎么也得三十多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成家,这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一边想一边给野鸡褪毛,褪完毛又想:“之前来家里的王副官说,齐广文这些年在关里和小日本子干仗身上留了不少伤,听说光枪伤就三处,好几次都要不行了,还真是祖宗保佑,每次他都挺过来了。但这是和小日本子干仗,打的是“国战”,就是死了也对得起祖宗,可这要是和共产党干起来……“
“爹,那野鸡您都拿开水秃噜三遍了,在秃噜一遍就熟了。”齐广斌看着老爹的模样就想乐,他知道这是老爹因为今天大哥二哥要回来有点蒙圈了。
“瘪犊子,就你话多,屋里都收拾完了吗?”被儿子看穿心事,齐老蔫儿有点恼。
“早收拾完了,我站边上喊您好几声了,您也不搭理我,就看着您一直拿开水和野鸡较劲。”齐广斌坏笑着说。
“收拾完了就去临屯打酒,别在我眼目前转悠!”
“哎。”齐广斌答应一声就拿着家里的坛子出去了。
“老二也走了有三年了。”齐老蔫儿收拾完野鸡坐在了炕上点着了自己卷的烟,这次又想起了老二。
“老二虽然脾气暴躁,可这孩子仁义,心地善良,当年我把他赶出家门那也是为了救他啊,打伤日本人当时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幸亏他当时是在赶集的时候打的,没人认识他,要不然全屯子都得遭殃。这几年肯定吃了不少苦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还怨恨我这当爹的……”
齐老蔫儿刚抽完了烟,烟劲儿太大,呛得他直咳嗽。他刚把烟灭掉,忽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齐老蔫儿赶紧出屋去看。
屋外的阳光加上雪的反射刺的刚一出门的齐老蔫儿有点眼花,好一会儿才看清。
只见一个手提皮箱,头戴水獭帽,身着呢子风衣,脚蹬高腰皮靴的高大身影立在院中,腰板笔直,默默看着屋里出来的老者,双目含泪。
齐老蔫儿精神忽然恍惚,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爹!”院中的人喊了一声,双膝跪地,头磕在了地上。
“爹,儿子回来了!”说完又连磕了三个头,泣不成声。
“广文!”
齐老蔫儿再也无法控制,顿时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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