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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 sep 15 05:01:10 cst 2015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上邪! 烈日舞火兮,众生残破;大地焦渴兮,无以生禾。微上邪兮,谁人顾我?微上邪兮,孰令雨落?
上邪! 蛮荒困顿,外敌凶横;人族黯弱,不绝如缕。伏羲不才,欲奋剑履;拼此残生,延我族脉。祈上邪威灵护佑,我人族复有轻歌曼舞之日!
上邪! 女娲祈恳……!
上邪! 蓐收祈恳……!
上邪! 祝融祈恳……!
上邪! ……
……
光阴似水,岁月如歌。
当众生对上邪的声声祈愿与言誓,渐渐消散在时光洪流的最深处;当上邪与诸神的惨烈往事早已被岁月尘封,甚至连上邪本身,都已被世人彻底遗忘的今时今日。
人世间,
九州地,
空桑山以北三百里,
边陲小镇——霜枫。
小葫芦今天很不对劲!瞧上去一脸“魂儿不在家”的样子。凡是脸上长着眼睛的,都能搭眼便瞧出他今天的异样来。
可从近到远,周遭上百双眼睛瞅过来,没有哪一双眼睛的主人,会把小葫芦的异样真当回事。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哑仆罢了,别说他仅仅是瞧上去有点失魂落魄,哪怕是他现在“嘎嘣”一声死在眼前,对周围的众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凡人本来就命贱,更何况是小葫芦这等在凡人中,都只能被当做草芥的小人物。从生到死,默默无闻,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命。不是么?
尽管没人会在意小葫芦本人如何,可当他傻愣愣推着水车,走出莫府侧门,踏上“黑方长墙”的那刻起。
无论远近,周遭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如同箭矢般,猛地一下子汇聚到他身上,并且牢牢黏住,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
如此热切的关注,当然与小葫芦本人丝毫不相干。所有人眼里头紧紧盯着小葫芦,心里头琢磨着的,却都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小葫芦推的是辆独轮水车,也叫“太平车”、“独脚木骡”。一个大大的木轮子立在中间,两边的挡板上挂着四个带盖的硕大水桶。
空水车的木轮碾在石基上,“咯嘞、咯嘞”的连声轻响,从“黑方长墙”左端竖立着的黑色巨岩旁缓缓推过。
“黑方长墙”左首这块巨大的黑岗岩高达三十六米、宽十二米有余,背靠墨鸦峰。被人用铜汁混着密牢草液,与其下的“黑方长墙”浇筑成浑然一体。远远望去,如同黑方长墙上生长出来的一座峭拔孤峰。
黑岗巨岩朝向镇内的一面甚为平整,被人从上到下特意打磨过,上边刻着水车木轮般大的三列大字。
前两列是幅对联:
上联“天下镇堡无穷数”;
下联“人间最北是霜枫”。
字体遒劲有力,再加上涂成了银色,黑底银字,显得格外醒目。
银色对联旁的第三列,则是涂成血红色的八个大字:“凡人至此,止步回头。”
从小葫芦所在的位置,向“黑方长墙”内侧望过去。可见阡陌纵横,原野满目金黄。一片枫林鲜红似火,将灰墙青瓦的小镇与金灿灿的田野分割开来。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着穿过火红的枫林,路口处的牌坊上刻着“霜枫”两个篆字,看笔体显然与黑岗巨岩上的银色对联,同为一人所书。
这里就是号称“九州人间最北镇”的霜枫镇。
小镇北边那道天下知名的“黑方长墙”外侧,便是妖兽肆虐、邪魔横行的空狼之地、大荒群山。
世人皆知,那里已经不能算是人间了。
此刻路口那座镇名牌坊上方,还挂着用鲜艳彩缎新扎的八个大字“九州一统,仙家盛世。”
每年九月九日“开天节”前后,正是霜枫小镇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节。
此时小葫芦的脑海里有些异常奇怪的影像,在不断闪现,并且愈来愈多、愈来愈快。搞得他头痛欲裂,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但每天早晚两次的打水不能错过时辰,况且向来对他不错的方叔早就吩咐过,今天又到了“耍蠢驴”的日子。
所以小葫芦强忍着头痛,想着无论如何先把水打完,回去后再求七小姐给瞧瞧,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在他那小小的心思里,七小姐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一脚踏上“黑方长墙”左端的石基,每天来回四趟养成的习惯开始起效,小葫芦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默数步点“一、二、三……”。
“黑方长墙”露在地表的部分高达二十四米,墙体厚度不多不少也是二十四米,所以才被世人称作“黑方”。
整道长墙全长四千零九十六米,皆由清一色的黑岗岩石块垒成。左接墨鸦峰,右扣青狼峰,在两峰之间的垭口处,筑成向内弯曲的硕大弧形。
如同一道巨型的黑色锁链,将方圆三百里内唯一通向大荒群山的路径“鸦狼口”牢牢锁定。
因此这道天下知名的“黑方长墙”有时也会被空桑山以南的人称作“八里巨锁”、“千丈黑关”、“鸦狼关”等等别名。
从黑方长墙左端刻着银色对联的黑岗巨岩,到右端亭子下的那口水井,常人要走三千五百步左右。小葫芦人小步短,再加上推着水车,每趟不多不少要走五千零九步。
水井的井栏同样用黑岗岩围成,凿着“墨渊”两个篆字。旁边架着个比寻常大一号的辘轳。
水井旁五步便是依青狼峰而建的“北锋亭”,因黑方长墙厚达二十四米,故而这亭子虽是建在墙头之上,却丝毫不显窄小局促。
迎面两根亭柱上也刻着与黑岗巨岩上笔体相同的一副对联:
上联“降妖伏魔,北地雄关黑方是首”;
下联“热血肝胆,世间勇者至此成锋”!
这“北锋亭”乃是外人来到霜枫镇,必要登临观览的所在。此刻,正有十余人在亭中置酒高会。
仔细看去,这十余人或站或坐,站着的有七八个,只有四个青色长衫二十多岁样貌的年轻男子,围坐在亭中的石桌前饮酒。
天家服制:青色为炼气士常服,凡间上、中、下三境炼气之士,无分境界,当着青衫,以区别于普通凡人。
显然这四个青衫男子,是外间刚到小镇不久的四位年轻炼气士,身后站着的是他们各自带来的伴当仆役。
此时这些人的目光,也都遥遥望向正朝这里推车走来的小葫芦。
上首一位方面大耳的青衫炼气士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莫管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葫芦?怎么看起来好像有些傻乎乎的?”
亭子右角一个身穿灰衣,长随打扮的干瘦中年男子闻言,半躬着腰,满脸谄笑地答道:“回朱少,就是这孩子。每天早晚两次从亭下这口‘墨渊井’里打水,专供七小姐一个人用,雷打不动。至于这傻乎乎么……?”
干瘦男子抻着脖子朝远处的小葫芦瞄了两眼:“这孩子平日里不这样,今儿个许是在府里受了谁的气,又或是有啥心事?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嘛,又是个哑的。没啥大事,不相干的。”
方脸朱大少点点头:“那成,等一下就照你说的办。”
接着侧过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小五,给莫管事拿五刀,买两瓮好酒解解渴。
老三,下手的时候掌握分寸,顶多弄折条胳膊腿啥的,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坏了性命忒不好看!”
他身后一名壮大汉子瓮声瓮气地应道:“大少爷只管放心,俺手底下有数!”
另有一名样貌清俊的书童朝干瘦莫管事走去,掏出几枚银闪闪的刀币,塞进对方手里。
莫管事眉花眼笑地将五枚银刀揣进怀里,躬身道:“谢朱少厚赏!”
据说最初一统九州天下的黑帝颛顼极为好兵,故铸币时皆命铸成小巧兵刃式样,以纪念早年刀兵锋刃间夺取天下之艰辛。
黑帝在位日久,世间民人沿用成习。故而数十万年来,虽屡经改朝换代,货币的样式却与最初相差无几。
本朝天家币制:铸币六等,分为锡矛、铁盾、铜锤、银刀、金钺、玉简,以通天下货殖。
其中玉简币唯天家、仙家专用,以示仙家太平盛世,偃武修文之意。而凡间民人则用币五等,按伏羲象数,逢八进一。
也就是说,这五枚银刀币相当于四十枚铜锤币、三百二十枚铁盾币、两千五百六十枚锡矛币。
此时节天下间钱贵货贱,北地更甚。普通人每月一百锡矛也能勉强活得下去,这些钱足够普通民家至少大半年的吃穿花用。
朱大少以此来打赏莫府的一个仆役管事,手面可说是相当豪阔了。
朱大少听得莫管事谢赏,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抬手向下虚虚一按,口中道:“先别忙着谢!今日我与几位兄台乃是初会,大家天南地北的,能在霜枫镇有缘相遇,很是难得。所以才找到莫管事帮这点小忙,事情全照你说的去做,可要是等一下见不着人?那朱某人今日里的面子可就……。”
干瘦莫管事是个浑身上下都装了机关消息的伶俐人,不待朱大少把话说完,脸上早就笑成了一朵向阳花:“哎呦,我的几位大少爷!虽说您几位是头回到咱们霜枫镇,可哪一位不是名动天下的青年俊杰?莫方这耳朵听都听出老茧来啦!
朱大少您有事能找到莫方头上,这本身就已经赏了莫方天大的面子!
不过莫方有几句实在话,几位少爷听了千万别过意。俗话说得好:‘心急他可吃不了热豆腐。’这天底下,但凡跟美人相关的事,都急不得。
自来美人如美酒,总得慢斟细品不是?要是花了钱想见就见,那不成了青楼里的姑娘啦?也辱没您几位大少爷的身份不是?
朱大少您吩咐下来的事情,莫方自然是十二万分的精心。可这天底下的事,任谁也难保万全不是?
照着莫方的安排,待会儿能见着咱们七小姐的机会很大。但要是万里有个一,中间出了啥岔头,您几位大少爷也先别急。
莫方办事,那是出了名的有头有尾,包您几位三天之内,一准儿如愿!
要说这几年来,每年特意赶到咱们霜枫镇,住上个把月,想着远远瞧见咱们七小姐一眼的。往少里说,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可机缘巧合能如愿的,连一个巴掌的数他都没有哇!跟那些个凡夫俗子相比,几位大少爷已经占了先机了不是?”
莫方这一大套话说下来,听得石桌前的四人摇头连笑不止。
坐在右首的胖大炼气士连连点指道:“好你个瓜娃子,这张巧嘴哟,都能赶上挂牌说书的喽!要是见着了你们七小姐,木你说哩那么美啰,爷可是撕了你这张嘴嗦!”
“哎呦喂,我的胡大少!您要是看见咱们七小姐,不嫌弃莫方笨嘴拙舌就不错啦。天仙化人呐!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就莫方这张嘴,那连万分之一都形容不出来呀。
咱们七小姐今年十九岁,打从她满了十三岁起,莫方就没见过有纯爷们瞧见咱们七小姐,能在一炷香的时辰里头缓过神儿来的!
您几位大少爷,那怎么看怎么都是纯爷们里头的纯爷们!
要不这么着,等瞧见咱们七小姐,胡大少您要是能在一炷香的时辰里回过神儿来,莫方给您磕仨头;要是不能,那等您回过神儿来,心里头一高兴,您再多赏莫方几刀。”
胡大少哈哈大笑,抬起胖手在石桌上狠狠一拍:“巴适!冲你这张巧嘴嗦,今日里就莫得白来!照你说哩,真那个美,爷重重打赏你个瓜娃子!”
坐在石桌下首的青衫炼气士,瞧上去在四人当中年纪最轻,脸上略显沉静。此时微一沉吟,开口道:“今日虽是与莫管事初次见面,但看得出来,莫管事是个办事周全的妥当人。
兄弟几个想寻点小开心,私下里闹点子小笑话不打紧。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子小笑话,惊动了贵府莫老太爷,就不大好看了!
九州纵横万里,东起诸钩山,西至龙首山;南有青丘山,北到空桑山。天下上千座灵山之中,这四座灵山自黑帝颛顼时起,便被称作人间四极,祖祖辈辈都未曾变过。
莫老太爷当年能以一介凡间炼气士之身,越过空桑山,再向北拓地三百余里,建此黑方雄关,已经算得上是敢为天下先;更何况还能于历次妖兽大潮之中,稳守此地三十年不失,足称一时豪杰!
原某在空桑山以南时,常听有些闲人无聊空谈,说甚么黑方长墙建的再牢靠,若无仙家至此亲身主持,纵使守得住一时,也守不住一世,终归是空耗人命财力的莽夫愚行!
可此时身在这长墙之上,亲眼见得民人安居,麦浪如潮。便知亭上这句‘热血肝胆,世间勇者至此成锋!’绝非虚言。
所以不管旁人如何说,对于莫老太爷这样的炼气前辈,原某人私心里是极为佩服的。原某这么说,莫管事想必能明白?”
莫方闻言心下雪亮,这位原少爷别看在四人之中年纪最轻,却是个心里头真正有数的。
看来他是担心同桌共饮的几位过一会儿见了美人,热血上头收不住性子,再闹出旁的是非来。
可这几位少爷说到底也是初会,又不好交浅言深。这才借着敲打莫方的话头,实则是在点醒那三位,行事总要有所顾忌,千万别出了圈。
如此好意莫方怎会不配合,当下面容一肃道:“原少爷能这么说,那是瞧得起咱们莫府,莫方虽然只是个下人,听了也觉得脸上着实有光彩。日后必当将原少爷此番好意禀明咱们老太爷。
至于今天这个事儿,既然原少爷提到,那莫方就拼着不要脸,说两句表功的废话。
刚刚接朱大少的赏那么痛快,可不是莫方贪财。早先朱大少的伴当找了来,一提几位少爷仰慕咱们七小姐,想见见真佛。
莫方二话没说,先奔内宅,孝敬了大管事和老太爷身边伺候的大葫芦,确保不至于因为这点子小事扰了老太爷的清静。
紧接着又特特儿地挑了个手脚麻利、眼神儿活分的心腹人,就候在亭子不远处。待会儿小葫芦出了事,他就直接去找七小姐的贴身丫鬟禀告,绝不会有旁的意外。
说到底这事也就是您几位少爷,跟咱们七小姐晚辈之间开的一个小玩笑,不能算是找咱们莫府和老太爷的麻烦,不相干的。
话说到这里,莫方还得大着胆子给几位少爷提个醒。咱们七小姐是绝色的美人不假,可但凡是美人,总有点小脾气。
小葫芦虽说只是个打水的孩子,毕竟也是七小姐的人。不从他身上找由头吧,几位少爷见不着七小姐;但从他身上找了由头,七小姐不来便罢,若是来了,指定会有点小小的不痛快。
要是万一言辞举动上,有冒犯到几位少爷的地方,莫方这里先替咱们七小姐给几位少爷陪个罪。
不过,估么着以几位少爷的广阔胸襟,不能够跟咱们七小姐斤斤计较。再者说了,这美人轻嗔薄怒,又是另一景儿不是?”
坐在石桌上首的朱少哈哈大笑道:“不计较、不计较,别说是美人轻嗔薄怒了,只要等一下你们七小姐能出来,就是在朱某人身上砍几刀都不碍事。
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这世上哪里会有跟美人斤斤计较的蠢货呢?
不过莫方,听你先前那个话头,怎么着?一说是爷找你办事,还没见着爷的面儿,你就先去孝敬你们大管家了?这话听着可有点虚头巴脑。
但别管是真是假,这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就是给爷长脸!说明爷的名头格外好用!”
朱大少说着回头向站在他身后的几名伴当道:“你们也都学着点,看看人家是怎么巴结差事的!小五,再给莫管事的拿五刀,咱们不能让人家说,给爷办事还得先垫钱。”
书童朱小五一边低着头从钱袋里往外掏钱,一边心里头暗自嘀咕:“大少爷亏您还总觉着自家是个明白人呢,被旁人两句好话一哄,就昏了头啦!还让我们跟他学?
这就是个卖主求财的王八蛋!往后等您有闺女长大了,我们要也背着您这么干,您还不得气吐了血?
得,反正这是您自己个说的,我学,我好好学,不学会了我就是王八蛋!”
莫方这边再次忙着谢赏,石桌左首一直未曾开口的姜姓炼气士微微一笑,道:“莫管事,请教个事。这打水的小葫芦,是不是在贵府很要紧?还是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怎么我瞧着他这一路走过来,墙头之上的所有守卫,都在向他行注目礼呢?”
莫方听这姓姜的开口问话,心马上就提了起来。倒不是这姓姜的年轻炼气士有甚么特别,此人生的瘦瘦小小,样貌很是寻常。又一直少言寡语,可以说是很没存在感。
但莫方打从进了亭子里,倒有大半心思在琢磨这位姜少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琢磨姜少爷身后站着的那个伴当,实在是太特别了。
其他几位少爷都带着一名书童两名伴当,唯独这位姜少爷,身后只跟着一个中年仆役。此人生的五绺长髯,眉轩目朗,神情不怒自威,举止不言自重。
他身上穿着灰色短衫长裤,从样式到颜色,甚至是布料,都与莫方身上这套相差无几。皆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可明明相同的仆役装扮,穿在这位身上,与穿在莫方身上,他就楞不是一个味道。
这位姜少爷自称空桑山姜氏旁支,姓姜的倒确实是空桑山有数的大族,族人中很是出了几位知名仙长。但别说是个不知名的旁支年轻炼气士了,就是仙长本人出行,也未必能有这么器宇轩昂的下人跟从哇?
要是现在有人跟莫方说,姜少爷这位伴当其实就是仙长本人乔装改扮的,莫方丝毫都不会觉着意外。
可天底下哪有仙长会自甘下贱冒充仆役的呢?退一万步说,就真是哪位仙长有不得已的缘故,必须装扮成仆役,也自然会用仙家秘法变换形貌,决不能让凡人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不是?
莫方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头纳闷,可不耽搁他嘴上回话:“听姜少爷这话,您许是误会了。小葫芦本人确实没甚么特别,就是个普通打水的小杂役。
可谁让他这水,是给咱们七小姐打的呢?不是有那么个词叫‘爱屋及乌’嘛?
您想啊,这长墙上见天守着的,都是些龙精虎猛的汉子。虽说没人敢对咱们七小姐有甚么不敬的念头,可绝世的美人,从来没瞧见过也就罢了。只要是瞅见过一眼的,那难免就会总想着能有机会再多瞅上几眼。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但七小姐本人等闲又见不着,都知道这孩子每天早晚两次打水,是专供七小姐用的。众人自然就难免生出些个‘见此念彼’的心思在里头。
跟您几位少爷说句实在话,小葫芦这一天在长墙上来回四趟,从头到尾全程注目礼。成年累月,那是天天如此!
咱们莫府上下,除非是七小姐亲临,否则能享受这待遇的,就他一个人。连咱们老太爷出来巡查,大家伙儿的眼神儿都不能有那么齐整!”
莫方嘴上回话,心思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在姜少爷那名仆役身上。忽然觑见他好端端突然侧过脸去,向着长墙外侧的山坳处遥遥望了一眼,眉头深深皱起。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待回过脸来,神色间已然行若无事。
黑方长墙于两峰之间弧形内凹,在长墙外侧形成了一片半月型的空旷之地。当年刻意如此修筑,是为了最大限度发挥墙头安置的多架“猎妖弩”的功效,以便必要时形成多角度集射之势。
故而长墙左右两端的“黑岗巨岩”和“北峰亭”,恰恰是整道长墙上距离山坳最近的突前位置。
莫方循着那名仆役的视线,偷眼朝山坳深处使劲瞄了几下。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幻彩,山坳里暗影鎏金,静谧如常,并无甚么特别之处。
他心下不禁纳闷:“难道此番竟是走了眼,这人只是个金玉其外,内里空空的样子货不成?”
要知道莫方这外院管事,专司接洽往来,说白了就是莫府的总门房。这些年但凡来到霜枫镇的南北豪客,莫方一个不拉见了个遍。再加上本人心思足够,连莫老太爷都曾夸赞:“莫方见人见事,百不失一。”
尤其是近二年,能让莫方见面之后依然觉得把握不住对方跟脚的,几乎就不再有了。
莫方心思连转,已将先前的想法压了下去。相貌好坏那是先天爹妈给的,这个的确做不得准;可神情气概却全由后天自家历练得来,想要装假可不容易。
尤其是落到莫方这等人眼里,要是装出来的样子货,必然破绽百出。
除非此人是个专演仙家的戏子,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入木三分的程度。可真是演技到了连莫方都瞧不出破绽的程度,那等名角就更不能跑来给人当仆役了。
所以姜少爷的这个伴当指定有问题,绝非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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