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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jul 10 18:43:32 cst 2015
3??祸起萧墙
江启尧老爷的丧事办得非常隆重，十二个和尚，另还有数名吹鼓手，又是出孝又是出殡又是做道场的，在江家吹打念唱了三天三夜，为江启尧老爷超度亡灵。而且，以后的逢七祭日，也就是每隔六天，这些和尚和吹鼓手，也还得再来江家再给江老爷子做一次道场，直至七七四十九天的断七。
江三省知道，正如他爸爸所说，老爷子死得蹊跷，而且江三省还觉得，他的弟弟三义很可能知道他们的爷爷是怎么死的，而且有可能还看到了他的爷爷是怎么死的，因此，在江家大做丧事期间，江三省就一直都在想着如何跟三义把这事问个明白。可是，在这三天里，江三义的身边却一直总是有人守着，他妈妈王一芳和他的奶奶江王氏总是守在江三义身边，把江三义看得紧紧的，让江三省无法询问三义，也无法把三义叫出去询问，后来，直到江三省的爷爷逝去后的第四天的午饭后，江三省这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把江三义叫了出来。
这一天的天气更是尤其的炎热，又由于一连数日他们江家又是做丧事，又是接待招待宾客，人们都没能得到正常的休息，大家就都累得昏昏欲睡；尤其是老爷子江启尧这一突然逝去后，老爷子的职位由谁继承，江家将来由谁当家，经济大权由谁掌管，大家都是心事重重的，都在悄悄地议论和谋划着这件事；而且这天下午，却又是出殡期间的丧事已经结束，不仅和尚吹鼓手们都走了，宾客们也都基本上回去了，江家内外也安静下来了，所以这天吃过午饭后，家里的大人们就都找一个凉快的地方午睡去了。而江三省和江三义这些孩子，却又都因为早上起床就起得比较晚，白天又是任何时间都想睡就睡，所以此时他们反倒不比大人那么要睡，就并不怎么需要午睡。江三省见他的奶奶江王氏和他的婶婶王一芳，都在过堂口的藤椅里睡着了，江三省因此这才有机会把江三义叫了出来。江三义一向就是江三省的跟屁虫，一向最听江三省的话，江三省知道弟弟三义最喜欢去的地方，这就是吴家码头，因此江三省把江三义叫过来后，就带着江三义一口气跑到了吴家码头。
吴家码头是一个三河交汇之处，码头在我们这地方实际上就是河坝，吴家码头实际上就是一条平水坝。所谓平水坝，也就是略高于河水平面的河坝，这种平水坝的特点是：平常可作陆路通行，坝下拱有一个砖砌的水道，甚至只是挖一个人可跨越的水道，水道平常用以平衡两边河里的水位，发大水时，水便可以漫坝而过，因此这种平水坝便不会阻挡排水导致洪涝；而一般的小船经过这种平水坝时，一两个人就又可以将船拉运过坝，也并不阻挡小船的水路通行，故而可以说，这种平水坝应该算得上是这地方老百姓发明的一种最古老和最简易的、集水陆交通和排灌防洪于一体的立体建筑体系了。
吴家码头南面是一条比较宽阔的东西流向的吴港河，河宽大约有十五米左右；吴家码头的北面是一条跟吴港河成丁字型的向北而去的河道，河道却比较狭窄，河宽只有三四米；吴家码头向西约二十米左右处的南侧，又是一条比较狭窄的小河，河道由西向东流入吴港河。这两条比较狭窄的河道在流入吴港河时，便在吴家码头南面的以西河床上，形成了一片两河冲击的淤积平面，这就使得吴家码头南面的向西这一河段的河床比较平缓而且较浅，非常适宜不会游泳和初学游泳的孩子学习游泳。而吴家码头向北的小河虽然狭窄，却水深坡陡，两边生长着浓密的芦苇，芦苇的根部下面有不少凹进去的坎洞，里面易于藏鱼，因此江三省和四九等这些半大不大的孩子，每到夏天便常常会在这条河里游泳抓鱼。此时虽然才是初夏时节，但他们这些特别喜欢游泳的半大孩子却早已耐不住等不得了，江三省和四九已经下河游过好几回泳、摸过好几次鱼了。江三义也曾多次跟着哥哥江三省来这里看过他们游泳，江三义这年七岁，正是到了跃跃欲试、非常想学游泳的年龄，江三省也是七岁那年学会的游泳，江三义已经几次缠着他哥哥江三省想让江三省教他学游泳了。
吴家码头东岸上有一个车棚，车棚是农民用于汲水灌溉农田的专用房，样子仿佛蘑菇，四面没有遮拦，只靠四个柱子支撑屋顶，八面来风均可直接吹入。车棚的中间是一个转盘，牛拉动转盘带动外面的水车，水车就把水打上来了。车棚同时又兼有驿站的功用，路人可以在里面休息避雨避日晒，尤其是到了炎炎夏日，人们还可以在里面或坐或躺在转盘上纳凉。
吴家码头西面住着一个叫吴长有的青年，吴长有二十岁左右，外号牛皮筒子，说话特逗，说话特别容易引人发笑，也极善于说笑话，仿佛他的肚子里装的全是笑话，当然也喜欢吹吹牛，说话不免夸张失实。吴长有家又只他孤身一人，无人管束，江三省和四九这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便都喜欢来他家玩，都非常喜欢听他吹牛说笑话，他当然也非常喜欢跟大家一起玩，何况，他有时候还跟江三省的叔叔江齐良在一起，跟在那个江三省的大鼻涕舅爷爷后面，和大鼻涕江齐良他们在***猎，喝酒，打牌，并曾多次去过他们江家，所以江三省和江三义跟吴长友，应该也算是老相识了。
江三省的那个大鼻涕舅爷爷养着一只苍鹰，一条狼狗，每到冬天，大地上草木萧索，大平原上无遮无掩之时，大鼻涕就会带着江三省的叔叔江齐良，两人一个人胳膊上架着那只苍鹰，一个人牵着他家的那条狼狗，肩上各扛着一杆猎枪，后面跟着一群他们的狐朋狗友和看热闹的孩子，呼呼啦啦耀武扬威地去野外打猎。
其实，我们这地方乃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人口又比较稠密，野生动物本就无处藏身也非常稀少罕见，所以并没有什么野生动物可猎，大不了也就只有并不多见的野兔和野鸡，算得上是这里可猎的大型野生动物了，再有就只能是飞鸟甚至麻雀青蛙了。他们要是偶尔能猎到一只野鸡或野兔，有时候是狗，他们就会在江三省家剥了烧煮，黄龙这时就会让江齐良去镇上再买些食物回来，再斟上江家自酿的米酒，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吃大喝。
江三省的奶奶江王氏和江三省的婶婶王一芳这时就也常常会跟他们在一起吃喝，但江启尧老爷和江齐贤以及江三省的妈妈、江三省的姐姐，还有江三省，是从不跟他们这群人一起吃喝的，江启尧和江齐贤甚至都不屑于看他们一眼，江启尧见了后还常常会说他们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二流子，郎当货。江启尧本也是不让他的小儿子江齐良跟黄龙在一起瞎混的，可是这个既是江齐良的舅舅和岳父、又是江启尧的亲家公身份的大鼻涕老是叫江齐良，又有江王氏的溺爱总是护着江齐良，江启尧又常常不在家，因此江启尧也就管不住、后来也管不了他的这个小儿子了。江启尧因此只能常常气得背地里骂道：“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还成天跟孩子在一起瞎混，没皮血的东西！”江启尧所骂的这当然是大鼻涕黄龙了，但也不无溺爱江齐良的成分，老人都免不了溺爱小儿子，他也仍然还常常将江齐良当孩子。这位大鼻涕黄龙这年已经四十八了，比江三省的奶奶只大一岁，而江三省的爷爷江启尧却比江三省的奶奶江王氏大二十一岁，江三省不知道他的奶奶跟他的爷爷的年纪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多，江三省总觉得这不正常，而且江三省还觉得，他的爷爷似乎很怵他的奶奶。
他们这群人大吃大喝是从不叫江三省和四九的，但每回都少不了叫上三义，江三省总觉得大鼻涕似乎特别喜欢和疼爱三义。江三省也从不往他们跟前凑，只远远地躲在一边听吴长有说笑话吹牛讲故事，不过吴长有对江三省却一向都是很友好的，见了江三省也总会点点头笑一笑，有时还会说句笑话，他们也常常在一起游泳，一起捉鱼摸虾。又因为江三省根本就不敢仅他一个人带着江三义下河游泳，也就是教三义学游泳，四九这几天又正被江家人指使得忙得走不开，所以江三省这才不得不带着江三义先来到了吴长有家，想让吴长有来陪他们两个一起下河游泳。
谁知江三省和江三义气喘吁吁地来到吴长友家门前时，却见吴长有家却是关门落锁，人不在家，江三省和江三义又正走了一头一身的汗，因此江三省也就只得带着江三义先去了河东的车棚里等待吴长有，当然也可以等着有其他人来游泳时，好一起下河游泳，好教三义学游泳，好待游泳凉快下来后再跟三义说那件事。
然而此时车棚里却野风习习，江三省和江三义坐不长时间，就不那么热了，这时江三省便也就向江三义道：“三义，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呢，你知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死的，我想你恐怕知道，那天你不是说你也看见的吗？”
江三义嘟着嘴犹豫半天道：“我奶奶和我娘不让我说了，他们反复叮嘱我，跟谁都不能说。姑妈姑父、还有你爸爸也都问过我了，我都没说，我都说的我不知道。”
江三省道：“跟我也不能说吗？”
江三义犹犹豫豫地道：“那当然不是，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是这几天奶奶和我的妈妈把我看得紧紧的，不让我离开她们，把我都憋坏了。但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也不能再跟别人说，要是让奶奶和我的妈妈知道了是我说出来的，她们会怪我的。”
江三省道：“这我知道。”
江三义这时才说：“那天上午，我正一个人躲在奶奶的大衣橱里玩，后来就见，我奶奶和我舅爷爷进屋了，他们就又上了床脱了衣服，又干起了那种好像打架又不像是打架的事……”
――在江三省的奶奶江王氏的房间里，有一张很大很大的衣橱，一次江三省和江三义、还有江三省的姐姐江秀秀一起玩捉迷藏时，江三省和江三义偶然躲进了这个大衣橱里。二人躲进衣橱里后，当时就都觉得衣橱里面很神秘，很有趣，所以此后他们便常常躲在那个大衣橱里面玩。而且这个大衣橱另外还有一个特点，这就是这个大衣橱里的空间不仅非常大，门也关合得不是很合缝，也不知是做工差的缘故，还是木质不好变形的问题，木板拼结的地方还好几处有不小的缝隙，因此他们藏在里面便可以看到外面。那还是前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江三省和江三义正躲在里面玩，他们的奶奶江王氏和他们的那个黄龙舅爷爷却忽然不声不响地先后走进房间里来了，然后黄龙就关了房门，接着黄龙和江王氏就上了床又脱了衣服，两人就绞在了一起，江三省和三义都以为他们两人打起架来了，急得差点打开橱门出来或叫出来，但他们后来却发现他们的舅爷爷和他们的奶奶并没有真生气，又好像并不是打架。当时江三省才九岁，江三义才五岁，两个孩子虽然不知道他们那是在干什么，但江三省却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他们是在干不好的事，见不得人的事，江三省当时便惊讶得目瞪口呆，紧张了半天没敢吱声，并也示意江三义也没有发出声响和动静，而且此后，江三省和江三义还又不止一次地躲在那个大衣橱里面玩时见过这种情况。江三义现在所说的，他的奶奶和他的舅爷爷所谓的好像打架又不像打架的事，指的就是这件事。
江三义接着说：“他们两个正在床上绞打在一起使劲儿，这时我就忽然听到房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但我舅爷爷和我奶奶却好像没有听到，他们仍然在床上使着劲儿，这时我就听到房门忽然‘嘭’的一声响，就见爷爷一脚踹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爷爷进屋后一见床上的二人，便指着他们气得颤抖道：‘畜生！你们，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畜生，竟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等苟且之事，卑鄙，无耻，简直、简直猪狗不如！一芳，齐良，你们过来，过来看看这个齐良的妈妈和齐良的舅舅干的什么好事！’哪知爷爷叫过数声之后，却并未有人应声，也未见有人过来，因此爷爷就又大叫道：‘淑敏，四九，你们过来一下……’
奶奶见爷爷大叫大喊，又叫我的爸爸妈妈，又呼喊你的妈妈和四九，就跪在床上向爷爷作揖哀求道：‘别叫，别叫，我求求你了……’然而这时，舅爷爷却连衣服也没顾得上穿好，就从床上跳下来扑向了我爷爷，就跟我爷爷打起来了。奶奶这时就也下了床，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却也帮着舅爷爷跟爷爷打起来了，两个人打我爷爷一个，这时我就见舅爷爷忽然蹲下身，双手抓住我爷爷的两个脚脖子一提，就将爷爷摔倒了，摔了爷爷个仰面朝天，爷爷的脑袋就被磕在了门槛上了，当时我就听到‘咚’的一声响，不过，爷爷当时并没有死，而且还翻身爬起来了，还又向舅爷爷走去，要跟舅爷爷继续打架，但是这时爷爷的脑袋后面却流血了，因此这时奶奶就惊慌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流血了，哎呀呀，流血了！’
奶奶说着这话的同时，就扶着爷爷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并且说：‘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我，我给你拿药去，我先给你上点药，我先帮你包一包？’
奶奶跟爷爷说着这些话的同时，便去抽屉里拿出了一片海皮胶（一种干燥的海鱼软骨，骨凹里有结晶的白色粉沫，这种白色粉沫有非常好的止血作用和伤口愈合作用），准备给爷爷上药，没想到这时候，舅爷爷却在奶奶和爷爷的背后，一把抓起了他靠在墙上的他的那杆猎枪，然后又一把拉开了奶奶，接着就在爷爷的背后举起了他的那杆猎枪，照着我爷爷的后脑勺就横着砸过去了，一枪管正砸在爷爷的后脑勺上，爷爷立即就又倒下去了，这次倒下去后，就没有再爬起来，就不吱声了，也不动了。我被吓坏了，当时我就哭了，这时，我妈妈也就赶来了……”江三义说到这里，就呜呜地哭了。
江三省焦急道：“那后来呢，那你妈妈来了怎样了？那你爸爸呢？你爸爸有没有来？”
三义道：“你也知道，大家都叫我爸爸毛脚蟹，成天不见人影，到处乱窜，当时他去吴长有家玩去了，没在家，所以爷爷叫过他后他也就没有过来。我妈妈来了之后，也被吓坏了，但我妈妈什么话也没有说。”
江三省焦急道：“那我妈妈呢，那我姐姐呢，还有四九，他们有没有过来呀？”
“你妈妈和秀秀姐姐、还有四九，恐怕都下地干活儿去了，当时都不在家，所以爷爷叫过他们之后，就不成有人应声，他们也就谁都没有过来。”
“那奶奶，还有那个黄龙舅爷爷看见你妈妈来了，是怎么说的？”江三省继续问道。
“舅爷爷说，是爷爷自己跌倒的，是他自己撞在门槛上的。我妈妈却指了指他手中的枪杆子上的血，什么也没说，就来抱起我向外就走，这时舅爷爷却一把抓住我妈妈的胳膊，把我妈妈和我拉进了屋里对我妈妈说：‘你想怎么样？’我妈妈却说：‘还不去把衣服穿上，要不要脸？’我奶奶和舅爷爷听了这话后，就连忙穿衣服去了，他们穿了衣服后，又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这时我妈妈已经抱着我向我睡觉的西屋里去了。”
江三省惊讶道：“那你妈妈就没有去叫人，就没有去请先生？”
“没有。我妈妈只哭着抖抖簌簌地对我说，这件事你不能跟别人说，跟什么人都不能说，你就当不知道，你就当没看见，懂不懂？我当时被吓坏了，?就点了点头。可是，事实上我是看见了的呀！”江三义说到这里，就又哭了。
这时江三省就又道：“那后来是谁去叫的人？”
“是我爸爸。后来，没过多会儿，我爸爸就从吴长有家回来了，我爸爸回来后，我妈妈就又去我爷爷屋里了，我也跟着我妈妈过去了。我爸爸见爷爷倒在地上，就问我妈妈，还有奶奶和舅爷爷：爷爷是怎么回事？我妈妈没有吱声，奶奶和舅爷爷就都说是爷爷自己摔倒的，我爸爸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没敢告诉我爸爸。后来，我爸爸就下地去把你的妈妈和秀秀姐姐叫回来了，还有四九，也是我爸爸叫回来的。然后，你妈妈就让我爸爸出去叫人去了，就让四九上街把你和你爸爸也叫回来了。哼，虽然舅爷爷对我很好，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很坏，是他打死的我爷爷。”
江三省咬着牙点点头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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