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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登基才五个月,东风飘雪离开了引佛神宫。八>一中文 W﹤W≤W≤.<8<1≤ZW.COM

离开得异常顺利,留下一封辞牒和给东方家的信。换上一身男装,从库房里抓了把金叶子,趁早上牵出她的汗血宝马扬长而去。因她没有交代多余的话,手下的侍从还以为她出去办什么事,过了一天看到她的辞牒才反应过来,慌忙上报。

各处纷纷遣人追堵,但东风飘雪神机妙算,哪处有关卡算得清清楚楚,轻轻松松便避开了若干追兵,一路南下。她像只被久久囚禁才刚飞出笼的小鸟,对什么都新鲜,赌场青楼花船看了个遍。

不过外面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东西太难吃。其实也不奇怪,因为不管是大饭馆还是路边小摊,做出来的东西哪能和她宫里几个顶级厨子相比?

刚开始时她接连两天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后来饿得受不了了才试着吃了些食物。接着就开始拉肚子,拉得脸色青。可她玩性太大,即使拉肚子也强撑着四处玩耍。

不到一个月,她丰腴的双颊就凹了下去,两眼饿得贼亮贼亮,走几步路就头晕目眩。一天她实在体虚难受,不得已在找了间山野客栈歇脚,还问村民买了只大公鸡给自己炖汤喝。

没人能帮她做饭。于是,东风飘雪只能灰头土脸地亲自生火炖汤。

她是第一次下厨,折腾好半天弄得满屋是烟,才勉强把柴火烧着。在锅里加上水,等到水花开后她就要往锅里扔鸡块,这时才现鸡还没杀。

怎么杀鸡呢?先拔毛,后剁脖子?思量了一番,她小心翼翼揭开关鸡的笼子,想抓住那只大公鸡。可公鸡避开她的手,哧溜一下钻出笼子,撒开脚丫子满院乱窜。

“惨不忍睹。”墙上传来一道声音。

抬头一眼,不正是那天吃干抹净就离开的凤九又是谁。

凤九支着一只脚坐在墙头,眯着眼,又重复道:“惨不忍睹。”

不用他说,东风飘雪也知道自己被烟熏得满脸焦黑,狼狈得狠。她朝凤九露齿一笑,笑颜清澈:“我第一次下厨,不会杀鸡。”

凤九蓦然笑了,如熏风拂面,干脆地说:“谁可怜你了,我在可怜那只鸡。”

“那你便安慰安慰它吧。”东风飘雪笑吟吟地说完,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勺水泼进灶头,然后把瓢往地上一扔,留下浓烟滚滚的灶坑和那只被拔了一半毛的鸡,还有那只墙头上的灰狼回了房间。

将脸洗干净,头梳好,她趴在桌子上静静地排着卦,时不时自嘲地一笑。因为她向来冷静自持,刚才自己头脑热扔葫芦瓢的行为,实在是可笑得很,简直有些不像自己了。

很久,凤九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见他手中的盛汤的瓦罐,东风飘雪直起身,有点呆滞:“灰狼……”

把瓦罐放到她面前,凤九轻轻咳了一声:“我会给你熬汤,你不是早就算到了?”

东风飘雪沉默,没告诉凤九,当两人做过那种事之后她的命盘改变。夫辖妻,从此能够辖制她天卦能力的人又多了一个,她已经不能再算出凤九的言行了。

半晌,她露出清澈的笑颜:“是么,妖怪炖的汤,我可得尝尝看。”

拿起汤勺舀了一口,小心翼翼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烫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喝。”

凤九有些惊讶:“我不过把汤炖熟了,真这么好喝。”

东风飘雪点点头:“真的很好喝,凤九,我想,以后可以时时刻刻同你待在一起,让你给我炖汤喝。”

凤九一愣,半天才道:“到底是女人,尽讲些可笑的话。怎么,和我有了一夜之欢,迷上这种感觉了?还是饿得太狠,被我雪中送炭的鸡汤感动了?要知道我可是妖,我不喜欢娇滴滴的人。”说完,鄙夷地哼了一声。

面对凤九的冷嘲热讽,东风飘雪不以为意。她放下汤勺,一字一字说得认真:“你是妖又如何,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活,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只需你付出区区百年的时间陪我,我就能帮你成为大妖,这个条件你动不动心?”

凤九淡淡看着她,隔了好半天忽然倾身压了下来,炙热的嘴唇亲昵地触碰着在她的耳垂:“好啊,我们就在一块儿。你帮我做大妖,我勉为其难让你夜夜快活。”

东风飘雪嗯了一声,顿了顿道:“不许反悔,直到我死。”

唇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东风飘雪喘了口气,将头埋在凤九的脖子上。张口,又闭上,复又张开。千言万语,最后只汇聚成了简短的一句话。喃喃着,仿佛自言自语:“灰狼,我只有你。”

我只有你。

再没有别的话说出口,只有这四个字,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荒村野店里没有烛火,屋子里黑漆漆的。

与东风飘雪纠缠了很久,凤九化回灰狼原形,扯着如雷的鼾声心满意足地睡去。

东风飘雪支起身撑在灰狼身侧,用手一下一下梳理着灰狼顺滑的皮毛,心情无比平静。

她觉得无论她在这世间多孤独,无论前途叵测与否,只要身边窝着一只灰狼,就一点不闷,也不慌张。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算什么也看不见,天上也永远挂着颗明亮的星星。

忽然,四面八方传来许多人哭泣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呜呜的声音像一群蚊虫在叫,又像狂风乱吹。寂静的夜里兀地穿来这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东风飘雪微微一怔,拉过衣服,穿衣系带之间身体已掠出窗外。颤巍巍地停在一株翠竹上面,负手而立,长长的头和雪似的衣袍在疾风中翻飞。

“百鬼夜哭……”居高临下般辨别着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哭声,她轻声一笑,“我的天罚,开始了么?”

凝神静气,凭空在掌心画下一个太极图案,东风飘雪腾空而起。身体轻旋,长袖飘逸,若仙若灵。手掌连挥,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飘然落地,潇洒地一甩衣袖,周围一片寂静,四周哭声已然散去。

凤九睡眼惺忪地推门,面露不解:“有你灵骨所在,怎会出现百鬼夜哭?”

东风飘雪没回答,走到他面前,将捏紧的拳头往凤九嘴上一抹。就见凤九惊讶地捏住喉咙,作势欲呕:“给我吃了什么?”

“几只颇有修为的魄,大补。”东风飘雪笑了笑,“看我天罚开始,这些小鱼虾便想来乘火打劫。”

凤九咽下喉咙里的东西,抬头问:“什么天罚?”

东风飘雪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暗诡谲,漠然道:“鬼神邪祟,皆可诛之。”

“你想怎么办?”

一甩衣袖,朝院外走去:“寻找降世妖星,我要翻天。”

大风呜呜作响,雨哗哗地下着。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白白花的全是水,简直成了一条流淌的河,上面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一个长须青衣中年人站在酒馆二楼,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毛笔,在白墙上题着激扬的文字。

忽然,楼梯咚咚作响,一个淡绿衣衫的清丽女子上了楼。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俊秀的黑衣男子,男子手里拿着把**的雨伞。

因女子长得貌美,尤其那双勾魂的紫眸,中年男人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被他无礼地乱打量,女子毫不在意,走到他面前,眼中清澈,“黄公,此诗文必定流传千古。”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姑娘怎知我的姓?”

女子轻轻捻着肩头的丝,微微一笑:“小女子不光知道黄公的姓,还知道黄公的命盘。”颜色清丽,一笑之后更增丽色。

中年男人心头微微痒,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问:“我的命盘,如何?”

只见女子睫毛轻颤,一字一句,正色道:“真龙下凡,一统天下!”

一个暴雷猛地在窗外炸开,巨蟒般的闪电,顷刻间将天地间照成白茫茫的一片……

凌冽寒风呜呜地吹着,银色月色白如冰霜,映照着战场上森森尸骨和断刀残矛,散着阴冷的寒光。

战场不远处是一处军营,流水潺潺般清冷的音乐声,正从军营里一处大帐中缓缓流淌出来。琴声中飘飘小雪随风而舞,舞姿凄美苍凉。

东风飘雪语音温软道:“在想什么?”

凤九眼也不抬:“朝庭在李显手里,本该中兴气数。你却怂恿妖星作乱,民坠涂炭,流血如川。若是失败,身后等着的,必是十八层地狱。”

东风飘雪低低垂眸,手指如流水般拂过琴弦:“因此战乱,多少人命定命盘尽数改变,我的命盘自然也变了。身后的事,谁能算出?”

偏头看着凤九,嘴唇轻勾:“凤九,你我好了这几年,想不想做些有趣的事?”

凤九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移身过来,把她压在了身上。

东风飘雪赶紧抵住他的胸膛:“我是说,想不想娶我?”

被**灼烧的迷离眼神霎时变得无比清明,凤九放开她,靠回软垫上。眼睛又慢慢闭上,懒懒道:“不想。玩了你好几年,早已腻味,若是娶了,岂不头疼?”

“哦,”哼了句,东风飘雪侧过身背对他。

好半天,突然道:“你去趟忘情湖,替我取壶忘情水来。”

凤九皱眉,微微睁开眼:“可知忘情湖是天神沧海守卫?你要那怪水做什么?因我心伤,想忘了我?”

“想要,便是想要。”东风飘雪嘟哝道,“你去取来,我自有好处与你。”

“那还差不多。”凤九爬下卧榻,穿上鞋正要起身,衣摆被人扯住了。

回头一看,东风飘雪扯着他的衣角。斜暼着他,嘴角带笑,眼波横流:“哎呀呀,娶我嘛。相好几年,没点子恩情?”语调娇俏可爱,撒娇一般。

“没有。”凤九毫不犹豫地答。

“那便好,拖泥带水的,我也不喜欢。”手松开,东风飘雪懒洋洋地将头埋到双臂下,“如此,若是我死了,可不要来寻我的来世。”

凤九回味了一阵,点点头:“你大可以放心。你这样的女子,碰见一个便也受够了。你死了,我乐得自在。”

东风飘雪埋着头,没再说什么。

不料她就此不再出声,凤九有些怅然若失。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才抬手将被子搭在她身上,走了出去。

翌日,战鼓齐擂。

喊杀声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东风飘雪站在不远处一座小山顶上,冷眼看着战况,长和衣摆被迅疾劲风吹得犹若火焰飞舞。

忽然,她抬起手:“龙脉石。”

身后几人忙将一块大青石抬到她面前,一个赤膊汉子手持铁锤,嘿的一下将青石砸开。就见青石中猛地腾出一道龙形金光,直冲向天际。

说时迟那时快,东风飘雪一跃而起,拔出一把无柄刀用力一横。金龙像是被什么东西斩到了似的,身体痛苦地一弹,兀然化开,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而几乎就在她落地的同时,扑突突一阵倒地声,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跟随在她身后的那些侍卫全都中箭躺倒在地上。

她回头一看,一股股浓腥在风里妖娆着,浓烈得像沧海身上溅着的斑斑血迹。

只见那人长身玉立,青衣着身,玉冠束,面容清俊,卓尔不群,只在那儿轻轻一站,便似带来了满目的清辉,从容淡定,气质清华。那是一种慑人的气质,似月似莲,凡脱俗,隐隐又散出一丝凛然尊贵的王者风范,恍若是落入人间的神祗,温和中带着沁人的清冷,尤其是那一双眼,清明无垢,澄澈地不似凡人。

东风飘雪捻着肩上的头,笑得很风骚,却一点觉不出风尘的味道:“怪不得我算出今日有性命之忧,原是大人到了。大人,当朝龙气已被我斩破,你来晚了呢。”

沧海嘴唇微动:“你不该为了永世霸占玫瑰的力量做东风飘雪,窜改天下所有人的命盘,殃及无辜。”

“要做就放手做。”唇边的笑容骤然变冷,“同为戴罪之神,只准你有累世记忆,就不准我世世快乐长寿?天神大人,这世我不是你的女人,不想听你训话。”

沧海看着她:“从未当你是玫瑰,这世的你,不过是被力量迷惑双眼的东风飘雪。”

东风飘雪微微敛眸:“那么,你为何特意来见我?”

“因为你今世快活,却害玫瑰要下地狱。”沧海道。声音有些冷,连同目光似乎也是冷的,晨霜般清冷。

东风飘雪突然毫无预兆一抬手,白绫自袖中掠出,直穿沧海的心脏。却看见眼前人影一晃没了,只剩碎雪上下翻飞。

她愣了愣,觉得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低头一看,一把宝剑从后背穿透她的前胸,鲜红的血迹已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我明明算出你的动作……”她双脚一软,半跪在地。

“玫瑰是我的女人,不管你做什么,都受我辖制。你以为,区区生魄,便能改了玫瑰命盘?”沧海猛地拔出宝剑,绕道她面前,冰冷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东风飘雪,你为一己私利,戕害数亿生灵,触怒天威。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

东风飘雪一个冷颤。

“你要分我生魄!”突然直起身拔出匕朝沧海刺去。

沧海没躲,因为匕手柄已被他牢牢抓住。

沧海透过剔透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你想要玫瑰的力量,便带着这力量受罚去吧。只愿玫瑰不受十八层地狱之苦,我会世世陪着她,保护她。”

东风飘雪颓然倒地。

几个黑衣人抬着一口大石棺一口小木棺,从山下走上来。其中一人取出副锁魄钩,表情木然地锁住了东风飘雪的锁骨。接着其他两人架起东风飘雪,朝小木棺拖去。

东风飘雪没反抗,胸口哗哗流淌走的液体,让她慢慢失去了痛觉,同时也失去了力气。

就在被扔进棺材的的一刹那,她拼尽剩余的力气,双手撑住棺材沿,气若游丝:“大人,我不明白,你随时可以回去,心中也仍有慈心,却为何不回去。凡间呆久了,大人会被戾气吞噬……”

沧海转身,背对着她,遥望远处被惨烈气息笼罩的潼关:“玫瑰三千年元神俱灭,本尊不能失去爱妻。”

“果真如此……”东风飘雪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我的男人,不如大人呢。”

撑住棺材的手被人用力拉开,身体被人推进了木棺。随后棺材盖迅合拢,遮住了所有光线。周围除了黑暗就是黑暗,虚空一般,连点声音都没有。

濒死的身体,却以飞快的度恢复了感觉。

锁魄之法,将生魄锁入冥界缝隙。不生不死,不老不灭。

东风飘雪怔了怔,忽然猛烈地觉得害怕。从今天起,她将不生不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无间地狱困多久。几天,几年,还是千年万年?

没顶的恐惧让她忘记自己将凤九故意支开的事实,尖叫出声,双手捶着棺材板:“凤九……灰狼……”

她头一次痛哭出声,像个迷路的孩子:“凤九……救救我!”

可隔着棺材,她的哭声微不足道,完全被远处的战鼓声和喧嚣声淹没。

沧海轻叹一口气,走到木棺前,木然地拂了拂木棺表面。退后一步,低声道:“分魄!”

一股股细小的鲜红血雾,从棺材缝中溅了出来。

“啊!!!”棺中东风飘雪撕心裂肺地尖叫。

旁边的黑衣人面无表情,不俱血雾污手,将木棺抬起套进了大石棺。

石棺盖慢慢合拢,彻底封住了东风飘雪的哭声。(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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