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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jul 22 08:20:00 cst 2015

屋外,漆黑一片,这正是拂晓前的黑暗。稀疏的星斗无力地眨着眼。这是天气放晴的好兆头。呼啸的北风吹打着门外谷场院里的枯树,发出“呼呼”、“嘶嘶”的哀嚎。唯有刚下的雪结成冰的地面泛着点点块块白光。

被西邨娘唤作是丝丽姐的姑娘背着装满鹞子的背篮,已经站在他家门口等他了,因为冷,不停地跺着脚。

丝丽是本村宋树根的大闺女,比西邨大上四岁,已经发育成大姑娘了,不但有了些姿色,而且与她父亲一样很精明、很刁钻。她父亲宋树根跟西邨爹徐雪森学了做鹞子的手艺以后,就有了企图后来居上、独霸西村的野心,总在暗中偷偷地与师父徐雪森较劲,一边又指使女儿丝丽跟随徐雪森的儿子西邨,企图掌握他们的销售渠道,了解徐雪森所做鹞子的变化、买卖价格、买卖策略。可对外,在名义上,说是保护年幼的西邨。

“西邨,今天怎么这么慢呀?吾听见你娘跟你说话,说什么呀?”

“没讲什么!”西邨打开门看见是丝丽,心里就不怎么高兴。

在过去的几年里,西邨很乐意与丝丽结伴外出卖鹞子。生意人都明白,同行必妒,没有谁会同路而行、并肩吆喝的。但那时他还太小,从未单独出过远门,需要有人作伴壮胆,以便相互关照。卖鹞子就与卖油郎一样,走街串巷,进村入户,需要吆喝,脸皮要厚、嘴皮要薄,嘴要甜、心要辣;更重要的还需要胆量,要学会并准备对付各种各样的人和情况,譬如蛮不讲理、明抢暗偷的人,从弄堂里、柴草堆突然窜出的野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安全就显得更为重要。虽然跟在父亲后面学了些买卖的经验,但单独出门总有些预料不到的恐惧,娘就不计后果主动邀请丝丽与西邨同行。

可是,在与丝丽结伴而出的过程中,西邨逐渐认识了丝丽的人品,看透了她“势利”的秉性。尤其是丝丽的丑行,让他朦朦胧胧感觉他俩不是一路人,并由此产生蔑视、忿恨和厌恶,就如同想甩掉粘在手心里的烂泥鸡屎一样,恨不得把她甩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见到她。但是,厚脸皮的丝丽全然不顾,依然像蚂蝗似的叮上他。而在丝丽的心里,年幼矮小的西邨还不足以对她造成威胁,她要把徐雪森的所有秘密摸个一清二楚。

昨天,吃年夜饭的时候,父亲徐雪森就交代儿子,东青一带的人喜欢鹞子,家境殷实的也比较多,去那里卖鹞子,可以卖个好价钱,而且出手也会快得多,就是路途过于远了些。西邨说自己长大了一岁,而且有了不少经验,完全可以单独闯天下了。父亲用默认同意了他的决定。

“丝丽姐,今天吾们分开走,你走你的,好不好?”

“怎么了西邨,怕姐抢了你的生意?”西邨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丝丽觉得奇怪,反问道。

“吾才不怕呢!吾爹是你爹的师傅,扎的鹞子是远近三十里闻名的,你抢不了吾的生意!”西邨头也没回,径直出了场院。背后的背篮篮底撞击着他的小腿肚子。

丝丽没有听从警告,跟了上来。“那你今天准备去哪?”

“东青。”西邨不情愿地回答一声。

不回答不好,不礼貌。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年初一是不作兴说谎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但他又不情愿,语气里带着忿恨。眼神可以表示态度,是无言的话;语气本身也是一种态度,是最简洁明了的另一种无言。用语气回答她,要婉转一些。

“啊呀,西邨,到东青有三十多里路呢,你走得动啊?”丝丽紧追不舍,跟在西邨后面。丝丽姐到底是大姑娘了,背上背的背篮,就跟东洋女子背后背个小包袱似的,走起路来左右摆动,胸前棉袄里像有个水袋子在甩动,一窜一跳,样子很好看。

“太小看吾了!吾走过二十里的。告诉你,吾爹说到东青有条小路,抄近路只要二十八里。”西邨头也不回,态度很坚决。他真的不愿意与丝丽同行。他坚决想甩掉她。

“小路村子多,有野狗,你不怕呀?”丝丽赶上去与西邨并排走着,故意吓唬他。

“吾不怕!你别跟着好不好?跟你说了各走各的,分开卖,你走吧!”忍不住了,西邨只能用明确的语言告诉丝丽。

“西邨,你赶吾做什么嚒!这一向都是姐关心你爱护你的,由姐陪你,没人敢欺负你的。”丝丽毕竟是大姑娘了,脑子来得快,劝说道。

“算了吧,丝丽,谢谢!今后吾再也不跟你一起卖鹞子了,你也别来找吾跟吾!”西邨用手在空中摇摇,快跑两步,摆脱丝丽。

“怎么了西邨,吾又不是野狗,躲吾做什么嚒!”丝丽想不通,盯住问。

“你不正经!你把子良哥害了,你还不害臊!”西邨的话没好气,露出愤恨。

“胡说!吾啥时候害子良了?胡说八道!噢,你是说那一次?哼,他沾了吾的便宜,就给吾吃了一块麻糕,他还咬去了一口,太便宜他了,还说吾害他呢,没良心!”丝丽倒真像是受了委屈,话里很忿恨。

“你装什么聋啊!不是那一次!腊月十六子良被公安捉走了,说他是流氓,调戏了你,做了苟且之事,那不是你害的还能是谁?”西邨很气愤,脚下加快了步伐。

“那肯定是你告发的!”丝丽愣了一下,想了想,紧赶上几步,走到西邨前头,拦住他,口气严厉地问。

“你才胡说呢。吾忙着上学,放了学要割草喂羊,还要帮吾爹扎鹞子,哪有空闲说你们的事!”西邨朝丝丽白了一眼。

“那就是他弟弟子长在外面瞎说八道!”丝丽放出探测空气。

“子长胆子最小,从不跟陌生人讲话的。你冤枉他了!”西邨马上否认。

“那会是谁讲出去的?”丝丽又追问道。

“那谁知道?不是你自己又会是谁?”西邨想起去年看到的情景,疑惑地问:“哎,丝丽,旧年春天你跟子良哥在油菜地里做的事就叫调戏吗?就叫苟且之事?”

“别瞎说八道,什么油菜地?吾什么时候跟子良调戏了?”丝丽矢口否认。

“你忘啦?不,是你耍赖!那天,吾和子长背着籔篮去寻草,走到岗下的油菜地旁边,看见你俩个把衣服和裤子都脱光了,抱在一起,那就是调戏吧?”天真幼稚的西邨好奇地问。

“哦,那是——,那是姐身上痒痒,子良帮吾挠痒痒的。”丝丽愣了好一会,知道是赖不了了,便想出这么一句来敷衍哄骗他。

去年,春暖花开,阳光灿烂,和煦的春风吹到人们的脸上暖洋洋的。丝丽的心仿佛也发了芽,见到了阳光便开花绽放,在胸口里膨胀,寻找出口往外面窜。她直觉春情骚动,难耐热焰。比她大一岁的邻村桥庄的少年子良经不起丝丽的引诱,双双躲在油菜地里野战。二人以为四周空无一人,便色胆包天尽情地媾合,颠来倒去,正是快活死了,毫无顾忌。没想到被西邨与子良的弟弟子长撞见了。两个少男少女以为他俩不过十岁多的小屁孩,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二人并无羞耻感,也就没把他俩当回事,只是把西邨和子长赶走了,继续干他们的事。

但西邨不知道,丝丽与子良又在别处媾合过,被人发现了,流言蜚语在西村满天飞。因为子良家的成分是大地主,有人便趁机告发子良强奸少女。这才被公安抓去审问。由于二人都是少男少女,够不上强奸的罪名,子良被放回来了。但此事丝丽却真的不知道。现在,自己最为见不得人的私密被西邨说出来,仿佛又被扒光了衣服裸露在众人面前,丝丽顿时害臊得火烧颜面。但是,现在,四周一片漆黑,空旷无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便编了个幌子来糊弄西邨,试图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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