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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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feb 27 09:01:46 cst 2016

来到西桥大队队部，西邨刚要进“书记办公室”，被大队会计黄德中挡住了，说他父亲正在接待，让他进自己的办公室去坐等一会儿，西邨说不便打扰，就靠在“会计办公室”的门框上观察房子的结构。这时，从“书记办公室”里传出唐湾的声音：

“徐书记，您大人有大德，就帮帮我这个忙吧！您看，我的户口都揣在兜里这么长时间了，我连襟老张已经签了字，总不能因为他下台了，您就不认了吧？您就抬抬手给落了吧，要不然真成了‘袋袋户口’了！”他父亲徐雪森的喉咙：“唐老九，吾不是墙倒众人推的人，老张下不下台与你的落户是两回事。吾问你，你放着好好的城里人不做，按时定量的居民饭不吃，为什么非要回到乡下来？来做贡献？你会做什么？连个钉耙都举不起！不就是看上老家吃上不要钱的大锅饭了吗？那饭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混的？要劳动的！叫按劳分配！你不知道？”“知道知道！我一回来就参加劳动了，小五子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您也看见了，炼钢也参加了，什么都做的。”“你那也叫做生活？三斤羊子四斤朊脬！一钉耙下去连灰都不扬，一顿饭倒吃去三大碗，纯粹是回来混大锅饭吃的！”“徐书记，您也不能把我看扁了。正像您说的，我是城里人了，有商品粮吃，稳稳当当，吃穿不愁，可为什么要回到乡下来？跟您说句真心话吧，年纪也上了身，是想投靠大儿子，落叶归根。祖宗葬在西村嚒，早晚是要归根的。您就抬抬手，满足了我的心愿吧！”“真心落叶归根？那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老婆呢？别的子女呢？这不是明摆着在看风向耍滑头嚒！”

冷场了。西邨正想进去转告余副局长的话，唐湾又开口了。“徐书记，您比我料想的还要精明，看样子是瞒不住您了，我就打破天窗说亮话吧。我是看到了现在的乡下不比从前了，生活好多了，更是看中了乡下办起了大食堂吃上了大锅饭，但是，也不知道大锅饭怎么样，能不能吃得长，就先把我个人的户口迁回来，打个前站。如果合适，过几年再把他们的户口也迁回来。这个想法我想您是早就看在眼里了。要不然前两年我怎么会回到老家来造六间楼房？我脑子真灌了浆糊了？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不会把钱往凤凰河里扔的。当然，有点钱是一个方面，造房子也是一种储蓄；但更主要的是想留条退路，为了落叶归根。”

“唐老九啊唐老九，你真是做生意做惯了，精明透顶！”徐雪森的喉咙高了起来。“你是属兔子的，到哪里都要打三个洞！也是有钱烧的，想造几间房子一眨眼就造给别人看，说不定还只是水牛身上拔了根汗毛，可是，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叫什么？您尽管说！”叫摆阔！叫张扬！叫盛气凌人！叫招风树敌！你打的洞不是洞，不是紧要关头可以藏身的防空洞，而是埋葬你自己的坟！”“徐老兄，你这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埋葬的坟？”“话是难听，唐老九，能治病的药都是苦的，吾是好意劝你不要锋芒太露，你不知道‘树大招风’的祸害？”“知道知道！可是，徐书记，太穷了谁看得起？有谁不想富？您就甘愿受穷？甘愿一辈子住在那几间土墙草顶的破房子里？什么年代了？报纸上都说，什么叫现代化？‘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我是有了楼上楼下，电灯也点上了，还缺个电话，算是大半个‘现代化’了吧？可是，您呢？还共产党的书记呢，说起来是贫下中农的带头人呢，也不知道带头‘现代化’！”“你他娘奶奶的唐老九，报纸上说的那个‘现代化’是目标！目标，你懂吗？是说将来！”“您看您，心虚了不是？那叫什么？”“你说叫什么？”“叫‘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是奸臣曹操的把戏！”“唐老九，你今天不是来落户口的，是来讽刺挖苦吾这个共产党的书记的！”

唐湾急促的声音：“得罪得罪！抱歉抱歉！徐老兄，您真是误会了！来找您落户口是真的，但是，实话跟您说了吧，还有一件事，本来是想等户口落了以后才跟您商量的。”“还有什么事？”“想跟您攀亲。”“攀亲？攀哪门子亲？寄亲？”“联姻！”“联姻？胡扯吧唐老九？勿要以为你赅了几个铜畑就可以弄送（西村方言，捉弄、忽悠）人！神志野舞（西村骂人的话，贬义，头脑不清醒）！”“不不，徐老兄，真心的。听我说，我的大丫头比您大公子小一岁。老话说：女小一，黄金堆屋脊！八字也请瞎子看过了，不冲，是绝配！”“唐湾，攀亲是私事，不该到办公室里来谈。再说了，这是儿女们自己的事，现在讲个婚姻恋爱自由，作为家长最好勿要去干涉，更勿要包办。勿要来搞七捻三！”“您嫌弃我是生意人？门第低了？高攀不上您？”“不不！唐湾，吾徐雪森穷得叮当响，正如你所说，只赅（西村方言，义为拥有）四间破房子，哪有资格嫌弃别人？一个吃工分的大队书记，算什么门第？一顶草帽都不如！你另攀高枝吧，别委屈了你千金！”“不不，您徐家就是高枝，是我唐湾异想天开厚着脸皮来高攀。我是看好您家大公子了，他可是今天的麻雀明朝的凤凰，您的房子就是通天的梧桐树，前途无可限量，远大得很！我的大丫头虽不能与月亮里的嫦娥相提并论，却也是嫦娥身边的贴身丫鬟转世投胎，聪明、伶俐、漂亮，一直是她们学校里的一枝校花！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徐老兄，徐书记，我现在就可以给您立下字据，我拿三间楼房作为丫头的陪嫁，您一家明天就可以住进去。这样一来，您也不用急着翻房子了，还能马上‘现代化’，书记就是响当当的了！”

“唐老九！”徐雪森拍了一下桌子，发火了，真的发了火，喉咙很高。“你这骂人都不带草字头的啊？好高明嚒！你这是来提亲吗？啊？分明是来挖苦共产党的书记嘛！”“别别别呀，徐书记，是我这张臭嘴说得不当！您别误会，您不要计较！但是，我是真心实意想把女儿嫁给您家大公子的。如果您家大公子已经订亲有人了，老二西庄也行，我的两个丫头您随便挑一个！”“唐老九啊唐老九，你让吾说你什么好？啊？你把孩子也当成生意做了？还‘随便挑一个’！你把你女儿当成是苗猪呢还是种猪啊？可以随便挑随便选？还‘今天的麻雀明朝的凤凰’！哼！吾儿子有没有出息吾都勿晓得，你倒看上了，‘前途无可限量’！吾看你是想发财想疯了！替你说穿了吧，你是看中吾那棵‘梧桐树’那块风水宝地了是吧？还‘用三间楼房作陪嫁’，你这是提前押宝呢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呐？”“徐书记，您又说难听话了，太刻薄了！就算是吧，我真人面前不打诳语，有点那个意思！您家公子，无论哪个，配上我家丫头，那可是老虎腰里插上了翅膀，前途无量！可富的不是我唐湾一个，徐家、唐家都是洪福齐天啊！”“不打自招！唐老九，你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转了那么大一个弯，一会儿是换房子，一会儿是卖房子，先是造房子现在又是迁户口，原来你是来跟吾套亲近，最终目的是来骗吾儿子当你女婿的，亏你想得出！你的心思藏得也太深，太阴险了！”“徐老兄，怎么叫阴险呢！一个大活人是那么好骗的？不过呢，我是有点心虚，怕你不答应，也怕你公子不同意，所以嚒，转了这么一个弯。徐老兄，您想想，我花了那么大血本还能亏待了您公子害了您公子？您就同意了吧！”“唐湾，你就不怕打错了算盘蚀了老本？我倒要问你一句，如果吾家西邨没有前途，还在西村种田，你反悔不反悔？如果吾这一辈子翻不成房子，你会不会把女儿拉回城里去？三间楼房还认不认帐？”“嫁出女儿泼出水！哪有反悔的理？再说了，女儿都被您徐家用过了，我还能把她当‘旧货’回收？您放心就是了！”

唐湾要把女儿嫁给自己，还附带上三间楼房，这不由得不让西邨吃惊。西邨以前对唐湾没一点好印象，甚至有些仇恨，就在前几天他还当面顶撞和羞辱过唐湾，可是，这唐湾正如父亲说的，为了达到目的，竟然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放了那么长一条线，而且不惜被人辱骂被人耻笑，仍然坚韧不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真不愧为老辣的生意人，这又让西邨刮目相看。西邨想，自己不是从小就钦佩这样性格的人吗？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种性格？如果以前还怀疑过唐湾的人品，以为他是狡诈贪财的势利商人，听到他的这番肺腑般的提亲，西邨不由得肃然起敬。唐湾用在西邨身上的心思让西邨觉得无可厚非。哪个做父亲的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丈夫？哪个老丈人不希望女儿、女婿飞黄腾达？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为了让女儿嫁个好丈夫，为了让西邨和他老子能接受，唐湾居然搭上三间楼房作陪嫁，可见用心良苦，既是疼女儿，也是爱女婿。他也是有钱。可有钱的人就一定有他这么慷慨吗？他是绝对相信和看中女婿了。他的心是真诚的。对真心看重自己的人是不应该当做敌人的。既然他都不计前嫌，不记前怨，不算旧帐，作为伤害过他的自己又有什么不能丢弃的？西邨反倒后悔以前的冒失。

对唐湾提的亲应不应呢？他愿做二姑娘倒贴的买卖，为什么不应？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嚒！爹是怕被人耻笑接受不了“嗟来之食”？当年韩信落难之时都不怕钻别人的裤裆，现在是由联姻而起受的嫁妆，怕什么？白捡了个老婆还白捡了三间楼房，白捡了个有钱的商人当“泰山”，何乐不为？不捡才是傻子憨头呢！只怕别人还要眼红呢！担心唐湾女儿的长相，怀疑唐湾吹牛吹豁了边？管他呢，讨老婆主要不是看长相，主要要看能不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要看会不会理财过日子。唐湾这么精明，他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讨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当老婆却“周游列国”吃“百家饭”——当乞丐，那才颜面扫尽吃尽苦头呢！诸葛孔明算是英名盖世英俊伟大的了吧？他就不计较老婆的长相，讨的老婆还是个丑八怪，却辅佐他成就了一番事业。学诸葛亮！现在，眼见着翻建楼房的计划泡汤了，即使今后有机会，也是遥遥无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付诸实施，真不如应了这门亲事接下这三间楼房，还省却了现在的烦恼和窘境。待今后发了，计划实施了，再把三间楼房还回去，最终能把面子挣回来。应该应下这门亲事！

西邨忽然又想起小凤、金莉和海兰。如果应了唐湾女儿的亲事，那就是彻底斩断了她们的念想，免得小凤寻死作活，免得金莉纠缠不休，免得海兰再生非分之想，也是铲断了自己还不坚决的暧昧的情根，自己从此可以心无旁骛、不存杂念地走自己的路。要有壮士断腕的凛然气概！应下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西邨走进父亲的“书记办公室”。“爹，唐叔，你们的话吾全听见了，吾同意这门亲事！”

徐雪森诧异得瞪圆了眼睛：“小赤佬，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同意？昏了你的头了！”

唐湾先是一愣，接着笑了。“嘿嘿！徐老兄，不是您自己说，婚姻恋爱要有儿女们自己作主，家长不干涉不包办吗？怎么一转眼就反悔了？”

徐雪森朝唐湾瞪眼。“这是吾的家事，你别幸灾乐祸！”

西邨很认真地说：“爹，儿子早晚是要成亲的，娶哪家的姑娘不是娶？唐叔说的也对，吾的终身大事就有吾自己作主吧，您不用跟唐叔红脸。”“臭小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撞了无常鬼了？”“爹，儿子清醒着呢！唐叔，你不怪罪吾以前冲撞过你吧？你也是大人有大量，西邨敬重你！”“西邨，唐叔从未怪罪过你！也正是与你交了手才见识了你了解了你，我喜欢，我看中了！”“真惭愧！吾先跟你赔个罪，恕吾莽撞不懂事！”“别、别！我就喜欢你这种耿直的脾性！做大事的人是不拘小节的。”“那吾就谢谢唐叔看得起吾了！吾同意与你女儿结亲。但是，吾有两个条件。”“你说你说，别说两个条件，就是八条十条，只要你同意，我都应承！”“那好，爹，吾说了您给批一批。”“说！吾听着呢！”“唐叔，第一条，你不是说给三间楼房当嫁妆吗？”“是，绝不反悔！”“吾要你南面一排的三间。”“可以！尽你挑！”徐雪森瞪着眼厉声说：“西邨，你看上他丫头可以，但不能要他的房子，要不然被别人戳脊梁！”“爹，您听儿子说完。唐叔，要请中人到场立字据。”“那是当然！就请我大哥唐海和小五子唐弭当见证人。”“唐弭可以，他是生产队长，唐海换成宋氏的六叔公。”“行，依你！”“字据要写明是陪嫁，房产的所有人要改成你女儿的名字，不用写吾的名字。别让人觉得好像是吾爹利用职权霸占了你的房子。”“是我情愿的，不用担心别人会说三道四！你说！”“徐家从立据之日起可以任意使用。”“可以，完全应该！女儿都嫁给你了，人也随便你使用！”

西邨朝父亲挤挤眼，意思是别打断他。从内心来说，徐雪森是相信儿子的，也不想过分干涉他的婚事，刚才当着唐湾的面又说过绝不要干涉儿女婚事的话，现在只好缄口不言，一边听着一边抽他的烟。西邨继续说：“第二条，先订亲，八年到九年后完婚。”“为什么？为什么要拖这么长时间？”“很简单，你女儿还在读书，吾也要读书，还没有立业。唐叔，不读书哪来的前途？你不希望吾有前途？”“有道理，我盼就盼你有前途。八年就八年，我依你！”“不是八年，也许是九年！”“这句话也写到字据里？”“这种话怎么能写到纸面上呢？双方心知肚明就是了，不到时机成熟不办正式结婚手续不完婚。”“行啊，也依你！”“还有第三条。”“你不是说只有两条吗？”“其实也不能算一条，是第二条的补充。”“你说，就算是第三条吧。”“正式结婚前的时间不是很长吗？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譬如你女儿考上大学去了外地工作，变心了，或者她背着你、背着吾找到了别的心上人——”“她敢！哦，我明白了，你是担心你与我女儿两地分开管不到她怕她变心？这样，徐老兄，我明天就回县城把她的户口也迁回西村来，让她在你们眼皮之低下盯着她，您给不给落？”

唐湾盯住徐雪森，徐雪森愣了一下，“这个嚒——”

“别、别，唐叔，她的户口不用迁。”西邨接过话去。“她的户口迁到了乡下，怎么在县城中学读书？她的前途不是给耽误了？凭什么城里人不做来当乡巴佬？”“行，不迁就不迁。”“再说了，唐叔，订亲不是成亲，不算正式结婚。现在法律规定婚姻恋爱自由，谁也不得干涉。老话都说捆绑不成夫妻呢。如果你女儿今后真的变了心，找了别的心上人，那是她的自由，她的权利，吾绝不强迫她跟吾成亲。你说对不对？”“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全，脑子就是活络，肚量又如宰相，超我十倍百倍，做我的女婿当之无愧！我没看走眼！”“所以，在正式办理结婚手续之前，无论哪一方发生意外情况，只要理由正当，理由合法，可以随时解除婚约。”“‘随时解除婚约’？‘无论哪一方’？西邨，照你这么说，这订亲还有什么意义？能‘订’住谁啊？还有，如果解除了婚约，我的三间楼房怎么说？还被你徐家‘使用’？”　“吾不是说了吗，理由应当合法，不能随意毁约。既然婚约都解除了，那楼房当然得退还给你，房子的所有人本来就是你女儿的，谁也强占不了。你就放心吧。”“行！你小子说话滴水不漏，句句在理，都依你。这样，明后天我就把女儿带来，徐老兄，您把中人请到，大家三对六面，把合同——不不，不能叫合同，叫订婚契约吧，把这个契约签了。亲家，您看如何？”

见过些世面的徐雪森多少被眼前发生的事懵了，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儿子居然自作主张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了，他既震惊又疑惑。反对和阻拦？话已说出口；同意和赞赏？好像胸口噎了个饭团。当着唐湾的面，他又不便斥责儿子。“行啊，明后天来了再说吧！”唐湾抖抖手里的户口迁移表，“怎么说？”“交给德中，落！慢！既然给你落了户，你就是西村人了，交给你一个差事，明后天来的时候顺便拉一车煤回来！”“车呢？”“吾有车还用得着找你？你去想办法！”“是了！”

送走了唐湾，徐雪森问西邨：“你见过唐老九的丫头？”“没见过。”“你个愣小子，没见过你怎么一口答应？你不是拿自己的终身当儿戏吗？寻开心！”西邨狡黠一笑，“跟爹学的！”徐雪森被噎了，想了想，说：“就算婚事由你自己作主，但无论如何不能拿唐老九的房子，人穷志不能短！”西邨坚持自己的主张，徐雪森觉得儿子的脾气比自己还要倔，一时半会是说服不了他的，也只得作罢。“只要你娘同意，随你去！”

西邨转身要走，猛然想起来大队部的原因。“爹，吾去医院看望余老师时，碰上她爹余局长了。余局长让吾告诉你，他去县铁厂请个师傅来帮吾们大队炼钢。”“是吗？还是老余想着吾，够朋友！这样，你去通知炼钢的人停下来，等师傅来了再说。还有，去告诉你娘，再杀只鸡，煨好了给余老师送去。她是为吾们大队受的伤，你就代表吾和大队去慰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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