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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什么?」
女孩手抖了一下,像是白鹭在水面的拍打,过了一会继续起手上的动作,轻轻说着。
「很多。」
谷文承仍旧停留在苏濛的耳边,声音轻了很多。
「比如?」
女孩的嘴唇传来平静的低吟。
「比如跟你要回了随身听。」
「没事,那是我主动还给你的。」
苏濛轻轻向左挪了挪,耳朵避开男孩的吐息。
「或者是那次摔了你的眼镜,惹你生气了。」
谷文承站直了身体,走到一旁倚靠在墙边。
「没事……文承,伯父怎么样了?最近还在外面吗?」
女孩伸出右手将头发拨到耳后。
「是啊,一直在外面,听说最近又去南美做生意了。」
谷文承煞有介事地挠了挠鼻子,饶有兴趣地看回苏濛轻轻抖动的肩膀和平静的口唇。
电脑不知何时被男孩关闭,只剩下滴滴答答的秒针扣动心弦。
「好了文承,你看看,这道程式很简单,只连了相邻的一个单元,原来里面是100抽,你现在可以抽出200张了。」
苏濛将纸巾盒放进大一圈的咖啡色茶罐里,双手捧在胸前,像展示圣物一样扬起头看着男孩。
「这算是复制出来一个吗?」
男孩一边抽着纸,一边地下身体看着茶罐背面跟随他节奏发着蓝光的纹路。
「算是吧,不过不要乱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不仅会白白消耗法源,还会扰乱那个空间的秩序,我只注入了一点点自源,而且是直流纹路接不上表源,所以你再抽完一份之后程式就会消失了。」
「一次性吗?」
「是的,一次性,文承,从现在开始你要认真对待表源,如果胡乱使用只会让这个宇宙的热寂加快,这是不可逆的。」
苏濛推了推严肃的眼镜,像个初次上任的年轻教授,令人忍不住给她套上一件白大褂。
「你说的热寂,就是熵增吗?」
「嗯……这个说来话长了,你还是先看看纹路,看好了,入口和出口不在一层哦。」
苏濛露出久违的微笑,像捉迷藏数着一二三的孩子。
「可我看上去就是一个平面啊。」
「慢慢看吧,看不出来就换角度看,看懂为止,然后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什么时候交作业?」
「明天傍晚前吧,你可以在课堂上打起精神慢慢琢磨。」
「好吧……」
谷文承捧起茶罐上下端详起来,仔细用手指触摸着底部的纹路。
长达半分钟的冷寂,女孩坐在椅子上望着男孩专注的眼神。
「文承……」
女孩的喉间传出忧患的声音,刚刚从严肃而果决中脱离出来。
「怎么了?」
谷文承将茶罐搁到桌上,背靠着墙看着眼镜后蓝色的瞳孔。
「高考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苏濛缩回身体,轻轻弓着腰在桌上把玩着小号钢笔,头发垂下藏起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打算啊……我是没什么指望了,也没怎么想,本来想指着老爸帮我弄出国看看,他一直在外面,应该有不少外国朋友吧……」
男孩怅然若失地看向远处透着暗光的黄铜门锁。
「出国吗……」
「当然那个是之前的打算吧,今天开始我想明白了,就做一个纹路师做起,说不定以后可以成为魔法使。」
「嗯……」
女孩轻轻点点头,又不满足地轻轻摇摇头。
「苏濛你呢?」
「我……什么啊?」
「你想考大学还是做魔法使呢?」
女孩停下手中慌乱的动作,带着秋水一般地轻轻看了一眼右上方的男孩,又很快收回眼神,忧伤地望向窗外。
她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去洗澡……」
留下愕然的谷文承,苏濛拿着牙刷来到卫生间,轻轻打开水龙头,一边一上一下慢慢刷着牙,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子里眼镜背后的自己,她来到淋浴间,摘下眼镜,紧闭双眼完成了冲洗,重新戴着有雾气的眼镜,眼睛和鼻尖辨认着墙上男孩的灰色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拧了拧然后慢慢擦拭着,从发梢到双腿,不放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再回到水龙头拧了拧慢慢舒展开,黯然失色地凑在鼻尖许久,重新挂回墙上,戴上淡蓝色的胸衣和内裤,将校服和其他衣物挽挂在手上,光着脚平静地走进房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避开男孩的眼光。
谷文承望着苏濛像港湾一样慢慢将校服、蓝色褶裙和女式衬衫挂在自己的衣柜里又伸出手在上面拍了拍,只剩下裸露的背影,光滑姣美的曲线笼罩在昏黄的光晕里,像在湖边屈颈伸展翅膀、刚刚苏醒的天鹅。
苏濛的半裸身形在衣柜前背对着男孩不知所措地低着头站了许久,终于转过身来护着胸口钻进被窝里。
男孩咽了咽口水,
「苏濛,那次对不起,我没有……」
「没事,那次毕竟是我主动的。」
苏濛略带颤抖地说着,很快深吸一口气,摘下了眼镜放到枕边,不再环顾四周,背对着男孩朝着墙纸闭上眼睛,将瘦弱的肩膀和短发半遮半掩的后颈留给男孩。
谷文承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换洗衣物去了洗手间,很快回到房间,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关了灯,躺在女孩一旁。
「苏濛,还记得高一吗,我们一起背着柳真去看电影。」
苏濛的背后,男孩对着天花板发出大提琴般的嗓音。
「嗯……记得,电影名叫零之百合……」
「对不起,那时候什么都不懂。」
谷文承探出左手,轻轻抓起苏濛落在瘦小臀部上的小手。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苏濛发出意味深长的娇声,又带着一丝责备,令人难以捉摸。
「对不起。」
谷文承在身后转了过来,气息扫在女孩裸露的肩上。
「文承……我很好欺负,是吗?」
苏濛抓紧了被男孩抓紧的右手,白皙的肩膀轻轻缩起。
「不是。」
「不像柳真,是吗?」
「……」
谷文承靠近了一些,加上右手两手一起抓住苏濛的手,不算粗暴地扭在她的腰后,令她发出一阵哑然的呜咽。
「文承……考完之后……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了,是吗?」
苏濛向墙壁躲了躲,额头碰在冰冷的墙壁上,任右手被男孩扭得传来绞痛。听到身后只剩下难以分辨的叹息之后,又发出从云间坠落的声音,
「对不起……刚刚我说多了。」
数十秒的沉默后,男孩咽了咽口水,松开右手拂着苏濛落在枕上的头发,一根一根拨珠帘一般扫着。
窗外传来令人心烦意乱的犬吠,和渐行渐远的警笛声。
滴答滴答的秒针拨动着两人交错复杂的心绪。
「苏濛,我还记得10月28号,你的生日。」
大提琴轻轻挂着女孩的发弦,被轻绞的小手被浪潮般的雄性脉搏所包裹。
「文承……我不过是个孤儿,生日也是我自己定的,又不是真的。」
苏濛将细瘦的肩膀缩了缩,像无家可归的小猫。
「我想那天一定对你有什么意义吧。」
男孩睁着平静的双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孩的裸肩和淡蓝色的肩带。
「不要再说这个了好吗?再说……去年你又没有来。」
苏濛撅起哀怨的小嘴,肩膀略略颤抖,被男孩扣住的小手并没有挣扎的迹象。
「那天只有你和柳真两个人过的吗?」
「嗯,柳真带我吃了顿海鲜,然后就去她家睡了。」
「毕竟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大小姐啊,帮你庆生都这么简单。」
「她就是这样……」
「然后呢,你去她家里就没有发生什么吗?」
「吐了。」
「吐了?你吐了?」
男孩唤起补救的嗓音,像刚刚拨起的低音吉他,一阵一阵扣起女孩的心扉。
「柳真海鲜吃多了,吐完之后抱着我哭。」
苏濛闭着眼睛,平淡无奇地说着。
「你呢?」
「我还能怎么样……照顾她呗。」
卸下了所有的保护,蓝色小鸟在笼中静静啄着小米,
车灯在窗外闪过,墙纸上男孩的影子包裹着女孩的转了一个圈。
「苏濛,你和柳真有做过吗?」
「做过?什么样才算做过呢?」
被拷问而大义凛然的蓝色女孩,罕见地带有责备而嘲讽地语气,只是在天然轻柔的嗓音下作着无力的反抗和娇嗔。
「我也不知道,毕竟你们都是女生吧……」
女孩松弛了被男孩扭在背后的手,溢满汗水,对着墙壁看破红尘式地舒展眉头。
「知道那晚我在做什么吗?」
等待许久没有听见回应,吉他继续发出沙哑生涩的嗓音,
「我偷偷去了操场,坐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坐着的位置上。」
「一起看柳真跑步的地方?」
女孩肩膀舒展了一些,轻轻补充地问着。
「是啊,我买了一瓶红酒,一边喝一边骂你。」
谷文承握紧了些,像是抓住快要逝去的光阴。
「骂我?」
「骂你为什么把东西都还给我了,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上面都是你写的诗,都是写给我的,对吗。」
「文承,别这样……」
苏濛的肩膀开始颤抖起来,像寒风中被汽车尾灯掀起的沙沙落叶。
「苏濛,对不起。」
「求求你,别这样了好不好……」
苏濛剧烈地颤抖起来,用力试图抽回手臂,却被扭得更紧,肩膀连带着撞到男孩的胸膛中,耳朵沾上了男孩脸上的一滴温热。
「苏濛,我们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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