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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jan 28 01:55:34 cst 2015
日影西移,窗台上一盆银丝蟹爪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几枝秋菊、几树桂子在日光中静静摇落芬芳。
这只是青鸾峰上一个寻常的秋日午后。躺在床上小憩的菱纱感觉到了日光拂过脸颊时的熟悉温度和微微酥麻。
窗外有婉转清脆的鸟鸣声川川流入耳中,菱纱起身才发现这一小憩醒来便已是下午。
桌上凌乱地摆着一摞粉连纸,最上面的几张上歪扭潦潦草草地涂满了墨迹,只有细细辨认才能看出写的是“菱纱”二字。笔迹歪扭,一定是天河所写。
菱纱一张张地看下去,脸上微含的笑意一分分加深。
下面几张纸上也是写着“菱纱”二字,不过那端丽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道是“梦璃”的笔迹。
山中不知岁月,之前还独行江湖的时候也笃信自己可以经得住流光的抛掷,可以将这杯掺入了世味的酽酽浓茶一饮而尽。尘世中有如海繁华,她认为自己是命中注定誓与红尘同生共死的人,即便被世俗的烟火呛得泪眼迷蒙,被风刀霜剑伤得千疮百孔,她也甘之若饴。但是当经历了倾世的相遇、杳杳的长离、人情的凉薄、无期的劫难之后,却是甘愿和他们一起远去江山。
寒毒侵骨,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在天河身边留驻到何时,她也终于明白十九年前云天青和夙玉二人隐居在青鸾峰上的心境。浮华被关在重山之外,闲云野鹤,随云依碧。找到一个能安定栖身之所,安稳地静守流年,和云开时的一方晴霁。
清泉流瀑,一径秋菊,山深日暮,在青鸾峰上的日子犹如清风明月一般的温朗。虽然天河的眼睛不能再看见这一切,但是他依旧是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的野人,每天带着紫英出去打猎,抓到山猪依旧不顾紫英的脸色,直接用望舒剑穿了架在火上烤。“梦璃”永远都是带着一番恬静的笑意,偶尔用箜篌奏出昔日熟悉的旋律。他们在夕日欲颓的时分喝一盏“梦璃”煎的茶,似乎都能嗅见白菊和桂花的馥郁香气。
一切的日子都是这样的清明静好,昔日的剑刃早已放下,只是四个打天涯而来的倦怠之人,忘记了凡尘荣辱、世事消长的四个人。
“菱纱?”
突然传来紫英的声音、还有天河欢快的叫喊,看来今天不知又打到了多少只野猪。韩菱纱笑着把桌上的纸收拾好,一下子蹦到天河面前,依旧挂着一幅慧黠的微笑:
“呐,野人,今天打到野猪没有?”
“梦璃”拍了拍还在高兴地蹦跶的天河,天河挠挠脑袋,指了指他们刚才来的方向。
“紫英说那些野猪才刚死,带过来怕把屋子弄脏,我就把它们放在那边了。”
紫英脸上挂着一幅微微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天河,菱纱扑哧地笑出来了。
“对了,天河,桌子上的那些是你写的吧~”
天河脸上一幅“怎么被你发现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菱纱,我知道我写的不行……诶诶!好痛!”
话还没说完又被韩菱纱赏了一记爆栗,天河的语气里又带了一份无辜。
“呆子!本姑娘的名字很复杂的你都能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说什么写的不行啊!”
虽说是严厉的责骂,但是菱纱眼角眉梢上挂的全是一派笑意,慕容紫英也不禁露出了微笑,天河又只有挠挠头。
“菱纱,说起来好像天河还不会写他自己的名字呢。”
紫英笑着对韩菱纱说道,菱纱听了微微怔了怔,想到天河只会写“菱纱”二字,心头又是一股没来由的暖意,唇角勾起一个明媚的微笑,拉着天河就往屋里走:
“那今天我就教你写你的名字吧,诶诶紫英梦璃你们也一起来教这个野人吧!”
紫英看着回首的明媚笑颜,也微微笑了笑。
如果能一直静静地在一旁看着那个红衣少女的笑颜和她的幸福,也足够了吧。
“我记得啊,之前一个人到南方去游历的时候,那边的春天和夏天正是鲜花开放的时候,城镇的街道上到处都有卖鲜花的商贩。全部摘去枝叶和萼片,净是瓣蕊密密匝匝地堆满了一篮篮,粉青的桔梗、甜白的茉莉、宝朱色的月季、霞紫的九重葛、霁蓝的绣球花,光彩欲滴的明媚模样,碰到唯恐烫手呢。”
“还有之前在即墨看见的烟火和花灯,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四个人走在即墨海边的街上,天上的繁星都不比得升腾绽放的烟火的光亮呢……”
菱纱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着之前五光十色的所见所闻,这些都是天河或许永生都不能再看见的东西,所以她一定要讲出来,把世间所有绮丽的色彩都讲给天河听。
紫英和梦璃正在教天河写字,也不知道他们在写什么,就是不让菱纱去看,每次菱纱想偷偷溜到桌边瞥一眼的时候总是要被紫英发现并义正言辞地劝阻(……)。
“这三个人好奇怪,做什么不让我看。”
菱纱低低地嘟囔着,而且每次菱纱想问天河写的是什么,天河都像以前以前一样扬起大大的笑脸:
“紫英说等我学会了之后,菱纱你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其实即使你没有学会,但我依旧还能在你身边,看着你、欺负你、喜欢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能够遇见你,我一直很高兴……
【次年·冬】
雪纷落了一季,飞白了发际,慕容紫英一夜白头,白发在寒风中凛冽飞舞。梦璃神色哀伤,有眼泪坠跌在手中司幽的琴弦上。而云天河却是手执望舒,一笔一划地在石碑上刻字。
望舒的剑刃割伤了天河的手,有血珠一滴滴从伤口滚落。
冷风吹起漫天雪糁,纷纷扬扬从碧落撒下。雪如同搓棉扯絮一般绵绵不断地落着,无数的寒冷夹杂着雪花涌上来,北风灌到口中,麻木的钝痛顺着气管延伸下去,这寒冷一直呛到胸口,在内心的深处冻结成再也不会融化的冰。
“菱纱,你一定很冷吧……”
当初望舒的寒毒噬骨,不知比这时的无边飞雪冷上多少倍。菱纱最后在这一场漫无边际的寒冷中离开。
当天河在石碑上刻完“爱妻韩菱纱之墓”时,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小的粉色彩笺,放在再也不会醒来的菱纱手中。
“梦璃和紫英说,我要亲自写好这一句话,然后亲手交给你,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我用了一年练习写这几个字,我想写得跟梦璃紫英还有菱纱一样好,然后菱纱一定会很开心的……”
“……现在才能写好,菱纱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
云天河黑琉璃般的眼睛里噙着零星的光亮,看着挖好的墓穴中少女鲜丽如昔的容颜,绵绵的飞雪隔在他与她只见,像是再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雪落在那张彩笺上,融化成了水,像是谁的眼泪滴落在上面,微微洇开了一点墨痕。
千山万水一路走来,而他却再没有机会亲口对她说出这样一席话。
或许她用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话。
彩笺上的墨痕,依稀间,横亘迤逦了千年。
“云天河 韩菱纱 签订终身,结为夫妻,愿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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