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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oct 07 23:09:44 cst 2015
入夜时分才接到消息，匆匆赶来观礼的众人。亲眼见到莫老太爷先前不过是盏茶光景，便由苍老回复到了盛壮！紧接着又是脚踏祥云，于虚空之中自生弓矢，单凭气劲化生的虚箭，一箭力碎如山巨岩！
典礼现场的欢呼喝彩之声，如同雷鸣般响起。人潮似醉，个个都觉得今夜的确是没白来。
每个人从小到大都耳熟能详的“鱼跃龙门，一朝化龙”的凡人登仙故事，如今就活生生摆在面前，怎能不令亲眼见到的人热血如沸、心生无限向往！
莫老太爷的登仙典礼，至此高潮便算基本结束。确实是如他先前吩咐的那般，既热闹、又简约。余下的尾声不过是莫府摆开流水席，招待犹自兴奋不已的观礼众人宵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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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正堂前如同雷鸣般的欢呼声浪，在静夜中迅速传至莫府内宅。青颜苑西侧厢房中，莫青颜盘膝静坐，秋水般的双眸，正在昏迷不醒的小葫芦身上来回打量不已。
当欢呼声浪传入耳鼓时，她那如脂似玉般的面庞上，微微牵出一丝略带鄙夷的讥笑。口中轻声喃喃自语：“小家伙，你这神魂之变，还当真是把我给难住了。有意思的很！呵呵，至少比外面那等登仙闹剧来得有趣多了！”
若是此刻小葫芦醒过来，或是有旁人听到这番话，难免会觉得万分诧异。
九州大地上三十万年来，令世世代代无数九州子民疯狂迷醉、哪怕为之奋斗到死，依然念念不舍的正位登仙大事。在这位莫七小姐莫青颜嘴里，居然只是味同嚼蜡般的一场闹剧，还不如个小哑仆的神魂变化来得有意思？
这话大得都有些没边儿了，可瞧莫青颜脸上的神情，她分明是真心这么以为的……。
此刻没人知道，打水的哑仆小葫芦，再也醒不过来了。从小葫芦体内苏醒过来的，是一个叫做顾春风的灵魂。
只是这个灵魂似乎并不完整，除了能勉强记起自己的名字之外，其它的一切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被分隔在了九天之外。
他本能的意识到，他原本并不属于小葫芦所在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灵魂被称作神魂。他只有与小葫芦旧有的神魂完全凝聚，真正成为一体，才能够在这具躯体中存活下来。
耳畔传来莫青颜空谷鸣竹般的喃喃自语之声。顾春风惊诧于这声音竟能如此柔美动听，想要睁眼看看这声音的主人。却发觉在完全凝聚神魂之前，他连抬抬眼皮这样的细微动作都不可能做到。
为了生存，顾春风只得尽全力用意念去引导新旧神魂的交融、凝聚。小葫芦记忆中的一幕幕往事，开始不断汇入新凝聚的神魂里，被顾春风所感知。
这是怎样冰冷黑暗的童年记忆啊？从三岁时被割掉舌头的人生第一幕；到后来小老鼠般四处躲藏，却依然心惊胆颤的日日夜夜；紧接着，是五岁那年第二次被补刀；再后来，则是对于被伤害，已经感到麻木了的，所谓“平淡日子”……。
小葫芦的童年是一部没有丝毫光亮和色彩的灰暗剧目，弱小、无助、彷徨、恐惧、绝望……。这样的童年记忆不断融入，令顾春风的神魂感到了抑制不住的强烈愤怒：“这只是个孩子啊？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咦？等等，六岁那年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炫目的光彩。
在莫府大厨房的柴堆旁，一个美到令人呼吸停滞的小姑娘，正微微弯腰低头，紧盯着小葫芦的双眼。很笃定地说道：“这孩子心里头，怕得厉害！”
那漂亮到不像话的高个子小姑娘身边，一个打扮相当爽利的三十多岁仆妇，闻言低声劝道：“七小姐，这孩子是前几年捡来的，老太爷已经定了要做哑仆，都管他叫小葫芦。这哑仆……，这哑仆可是老太爷的人呐！”
七小姐侧过头，定定看着那仆妇的眼睛，沉声道：“哑仆怎么了？哑仆也不该这么活着，没人应该这么活着！这只是个小孩子！更何况，他是自己愿意哑的么？
把人家捡来，就可以在人家身上作孽了？你去告诉内院大管事莫天，就说是我说的，这小葫芦从今天起就是青颜苑的人了，让他自己看着办！还不快去！”
那仆妇诺诺连声而退，七小姐又低头看了小葫芦一眼，从身旁的柴堆里随手捡了根木柴出来。纤纤玉手、并指如刀，三两下便徒手削成了一块木牌子。
她右手食指连颤，在木牌上刻下了三个字，将木牌扔给小葫芦，柔声道：“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就拿有字的这面给他们看，不用再害怕了。”说罢灿烂一笑，飘然而去。
那一年小葫芦六岁，莫七小姐十三岁。
很久以后小葫芦才从莫方口中知道，木牌上的三个字是七小姐的名字，莫青颜。
哑仆是不能识字的，所以小葫芦短促的十二年生命中，只认识这三个字。
那块莫青颜随手刻下的木牌子，成了小葫芦视若性命的珍宝。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机会，拿这块牌子去给敢欺负他的人看。
因为内院大管事莫天办事非常得力，听了仆妇的传话之后，转天就禀明老太爷，安排小葫芦去干青颜苑打水的差事。
对六岁的小葫芦来说，水车太大了；井上的辘轳也太高了。不过没关系，水车太大就换成小桶多跑几趟；辘轳太高就在脚下多垫几块木板。
小葫芦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害他了，因为他是七小姐院子里的人了！
人活着就需要沟通与表达。哪怕是像小葫芦这样，不识字也没人教给他手语的小哑巴。所以小葫芦无师自通地，练会了用黑炭在木板上画画。
他平生第一次用炭画去和别人沟通，就极为成功。那是画在那块木牌子背面的小画。一只威风凛凛的漂亮大猫半蹲半立；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老鼠，从大猫的前爪后面露出大半个小脑袋，向外面偷瞧。
寥寥几笔，意蕴生动；一猫一鼠，神态各异，相映成趣。画面很简单，可小葫芦却用尽了全部心思，反复练习了三个多月，才战战兢兢地画在木牌子背面，拿去给七小姐看。
莫青颜看见这幅炭画，不禁失声娇笑不已。足足笑了有半盏茶的功夫，这才用玉手揉了揉小葫芦的头顶，夸了声：“好小子！”
从那以后，小葫芦就成了偌大莫府里，距离七小姐最近的男人。哦不，是男孩！哪怕他仅仅只是个打水的小厮。……
顾春风静静体味着小葫芦过往的记忆与情感。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刚才那个无比柔美声音的主人，就是小葫芦记忆中的莫七小姐莫青颜。
他几乎难以相信，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个女人可以美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地步。如果不是融入了小葫芦的记忆与情感，他也会像朱大韶、胡大少、姜离、原少爷那四位一样。
目瞪口呆良久之后，先是深深感叹“造物神奇若此，自家生而有幸！”继而便在心里反复权衡，到底有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和资格。等到想明白了自家没那个资格和机会，便会自我安慰：这样的旷世佳人，能够有幸亲眼见到，已是莫大的福缘，怎能再生其他非分之想！最后，还会在心底隐隐生出些期盼：要是有机会再看上几眼？不，哪怕仅仅一眼，也是好的……。
几乎每一个亲眼见过莫青颜的男人，都会产生类似的想法。当然，像朱大韶、胡大少那样的自大狂，则会在前半段想法之后，直接跳入求亲模式。
本来顾春风也不会例外，因为莫青颜的美可以通杀一切心智健全的男人。道理很简单，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哪怕你品格再高洁、操守再严正，可以拒绝风骚，却无法拒绝清纯；可以拒绝诱惑，却无法拒绝美本身。
但融入了小葫芦的记忆与情感之后的顾春风，尽管依然震惊于莫青颜的绝世容颜，却丝毫也没生出那些正常男人该有的心思。
在小葫芦眼里，莫青颜当然与同样美。但莫青颜对于小葫芦而言，却绝不仅仅是美与不美的问题。而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亮与色彩；彻天彻地的冰冷世界中，唯一的温暖与希冀。
小葫芦今年只有十二岁，都还没到懂得慕少艾的年纪。他对莫青颜的情感很难简单形容，非关男女、非关主仆、非关姐弟……。只能这么说，她是他的所有依赖与安宁；所有色彩与光亮；所有温暖与希冀；所有……。
顾春风的神魂深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哀：“是的，对于这个即将被他的神魂所同化的孩子而言，莫青颜是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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