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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 jul 14 06:24:39 cst 2015
5息事宁人江三省知道，平常，他的爸妈成天都在各做各的事，都在忙碌，很少有时间在一起说话，只有到了晚上，主要是在吃过晚饭后的睡觉之前，他们才会在一起说会儿话。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的睡觉之前，江三省的爸妈便一直都在说着今天上午家庭会上的事，但江三省又知道，依照他爸爸的规矩，大人在说话时孩子是不能随便插嘴的，江三省又一向胆小口拙，所以江三省此时便仍然只能把他爷爷是如何被害的情况憋在肚子里。这时江三省就听他妈妈在责怪他爸爸道：“今天的家庭会上，你就不该把董事的位置让给齐良。”然而江齐贤却说：“我觉得做人还是应该有张有弛，有进有退，宽容一点，还应该懂得换位思考，给别人留有余地。我觉得我们要是不做出这个让步，这个问题今天就不能解决，家里就会吵闹下去吵闹不休，日子就没法过。再说了，我弟弟也是个老实人，毕竟都是一家人，我是个当大哥的，让弟弟一点也是应该的。”许淑敏听了这话后却不禁生气道：“就你会做好人。严明堂舅舅一直在为我们争这个理，在跟他们争这份权益，可你倒好，也不跟我商量，忽然站出来就把董事的位置说让就让给了齐良。齐良是没有什么坏心眼儿，这一点我承认，可你也应该跟我们商量一下呀，尤其是严明堂舅舅会怎么想，你想过没有，我想，他的心里不知会怎么生你的气呢。”“那倒不会，”江齐贤安慰妻子也是安慰自己道，“严明堂舅舅这个人你还不了解，他还不是为了稳住我们这个家庭，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他才出面帮我们说话的；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警告我娘和黄龙，让他们知道，不要欺人太甚，不要过分欺负我们，我们毕竟是长房，我们才是江家的继承人，他是基于这一点才站出来为我们说话的。”许淑敏这时也缓下口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严明堂舅舅这下可是把那二位给得罪了，我们得好好谢谢严明堂舅舅。”“舅舅那里我心里有数。不过，他们也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他们的关系本来就那样。”“这回可不一样，这回可是断了他们的根基了，虽然你个没用货把董事的位置让给了齐良，但舅舅到底是把当家人的位置夺过来了，我看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是那个大鼻涕和母老虎。”“他们不善罢甘休又能怎么着，知道吗，我这也叫策略，这就叫以退为进，懂不懂？我要是不让这个步，今天的事情就势必骑虎难下，大家都在看着我呢，大家就会认为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够宽容，天理自有公道，是不是，你看看，我这么一退，这个当家人的位置不是就落在我、噢，不，应该说实际上是落在你的头上了吗？”江三省知道，此言不虚，江三省的爸爸向来就是什么事都听妻子许淑敏的，简直就是许淑敏的应声筒，反应器，甚至还是遥控的，常常许淑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江齐贤就能心领神会，就能按照许淑敏的意思去做，所以这个家名义上是江齐贤当家，实际上却是他妈妈许淑敏当家。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过去，江家名义上是江启尧当家，实际上也完全是江王氏当家做主，也是女当家。许淑敏这时便笑着道：“你就别吹了，还什么策略呢，这还不都是严明堂舅舅帮我们争取来的，要不是严明堂舅舅，就凭你，恐怕连刷锅水也喝不上。况且，这个家有什么好当的，公司的分红，租子和田地里的收益，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呢，都一个个眼睛刀子一样的盯着呢。老爷子挣下的家底，又全捏在母老虎手上，不肯拿出来……”“算了算了，那事既然说以后再说就以后再说吧。”“糊涂，哪里还会有以后呀，这次她不肯拿出来，以后就更不可能拿出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就是不肯拿出来，谁能拿她怎么着？老爷子又刚刚过去，这个时候又不好跟她太争，老爷子又去得太突然了，又什么凭据没有留下，无凭无据的你让我话怎么说？不过，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她就不能再当这个家了，就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剥皮抽油了，是不是？”许淑敏终于笑了：说“那倒也是，就这一点，确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胜利。”“就是吗。还有，我跟你说啊，今后你当这个家，可得一碗水端平了，尤其不能太抠，咱们可不能跟他们一样，自私自利只顾自己，连长工短工的工钱都克扣。你可得对下人好一点，别太斤斤计较，免得挨人骂，做人还是应该厚道一点，名誉才是最要紧的。打个倒算盘想，就当还是我娘在当家，咱们不也是还得熬着吗，咱们被他们压制了这么多年，今后他们不能再压制咱们再剥咱们的皮了，这就够了。”“这还用你说吗，这我还不知道，其实你呀，就是胆小怕事，宁可自己吃亏，宁可让老婆孩子跟着你吃亏，也要让着他们求个家庭平安。”“我这也不是胆小怕事，我是想，我们做事要着眼于大局，不要在小事小节上计较，尤其不要在小钱上斤斤计较，持家是要节省，但不能在人情上省，不能在人格上丢了份子，我们在生意上和买卖进出上多费点心思，那点小钱不就出来了吗，你说是不是？”“你拿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小心眼儿小家子气的人吗，这道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图个清净，图个家庭太平，大家都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吗？”“对了，知我者淑敏也！孔子曰：‘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乐无倾’也，当家人公平对待每一个家人，这才是保证家庭这条航船不出纰漏不至颠覆的根本吗。”“你就别拽文了，还‘也’呢，这我还能不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啊，早想好了，我不仅不会克扣每一个人的钱，要是今年收益好，到了年底，我还会给每一个人发一个红包，酌情给每个人都发一份喜钱，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呢，这个主意怎么样，这总可以了吧？”“这就对了，你可真不愧是我的贤内助也！”“你呀，其实这还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还不够，我早想过了，我当这个家呀，他们的心里肯定是不服的，尤其是那个母老虎，我想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你放心，我们不少大家吃的，不少大家穿的，该他们的给他们，正如你说的，到了年底，还会发给他们每人一个红包，这比她当家的时候不知强多少呢，她还能怎么着，难不成她还能鸡蛋里面挑出骨头来？我量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我呀，跟你说实话，我还就怕他们鸡蛋里面挑骨头呢，你可别小看了那个母老虎，尤其是那个大鼻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冒出什么坏水儿来了呢。”“不怕，不用担心，有我呢，人都是说的个理，他们再怎么着也跳不过这个理去！”“话是这么说，不过，家里的事常常是没法说理的，不是有句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吗，所以，我这个当家人啊，还得忍气吞声让着他们呢，甚至巴结他们夹着尾巴做人呢。”“噢，对……，人心换人心吗，这一点非常重要，我却忽视了，还是我的贤妻英明！”“那是，你以为我当这个家，就不操心，就那么容易啊？”两人说到这里，就都笑了。江三省见他的爸妈说得高兴，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因此这时便抓住时机说：“爸，妈，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江齐贤和许淑敏都立即不无惊讶地望着江三省，仿佛不认识儿子一样――江三省明白，他一向很少说话，大家都叫他二闷子，甚至二姑娘，一个男孩子被大家取了这样的外号，这也就足见江三省平常有多么腼腆胆怯了。这要说起来，其实也是跟江三省的爸妈平常很少在家，江三省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跟他的奶奶和他的婶婶以及那个大鼻涕舅爷爷在一起的缘故。在江三省的记忆里，他的奶奶及他的婶婶，尤其是那个大鼻涕舅爷爷，他们一点也不喜欢他，跟他们在一起，江三省就仿佛耗子跟猫在一起一样，成天不敢吱声。而且江三省的爸爸又成天在公司里做事，常常几天不回家，他的妈妈也是成天带着长工短工在地里干活儿，而且还常常把他姐姐江秀秀也带着一起下地了，江三省常常只能孤孤单单一个人无人说话。幸亏他家还有个四九，四九对他非常好，他感到孤寂时，便去找四九玩，不过四九又总是没有闲着的时候，只有四九出去放牛时，他们才会有机会在一起玩，才会有人说话，才会得到一点乐趣。并且还有一点，江三省也一直非常不解，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妈妈和他的姐姐总要下地干活儿，而他的奶奶和他的婶婶叔叔他们，却可以从不用下地干活儿，他的奶奶和他的婶婶为什么每天都能在家里？这件事江三省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家原本就是有分工的，原先他爷爷江启尧当家时，他的妈妈就是被分配分管带领长工短工下地干活儿，分管地里的生产收种，而他的婶婶王一芳却是分管管理家务包括库房厨房等家庭琐事的，他奶奶则是管理家庭收支的家庭总管。江三省的爸爸专注地看了江三省足有十秒钟后才终于道：“你说。”于是，江三省便将他从江三义那里打探来的、他的大鼻涕舅爷爷是怎么打死他爷爷的过程，全说了出来。当江三省说到大鼻涕在他奶奶床上跟他奶奶脱了衣服好像打架，却又没有真生气打架的事时，而且江三省还说他和三义以前也见过这种事时，江三省就见他的爸爸忽然双手抱头抓住头发撕扯道：“丢人哪，现在连孩子都知道了！丢人啊，败门风啊，败八辈子祖宗的门风啊！”江三省的妈妈更是怒道：“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这两个人，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江三省忽然明白，他的爸妈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奶奶跟大鼻涕的事了，而且，当江三省把这件事的全过程全部说完后，江三省竟然发现他的爸爸似乎并不惊讶，只有他的妈妈气愤道：“齐贤，这可是个机会，机不可失，你明天就去警察所，去叫警察来把他们抓进去！”谁知江齐贤这时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过了很久，才神情沮丧地说：“我早就去过警察所了，我早就怀疑是这么回事了，可警察所的检查结论却只是撞击致死，而且说只有一处撞击伤痕，其他并没有发现打斗过的痕迹和可疑之处。”许淑敏这时便激动地立即道：“咦，现在不是有三省和三义可以作证吗？”谁知这时江齐贤却忽然痛苦不堪黯然神伤道：“孩子的话哪能作数啊，更何况，三省还是从三义那儿听来的，三义才七岁，况且，你没听三省说吗，三义在别人面前是不会说的，我也已经问过三义了，他就是一声不吭，你可别小看了三义那孩子，犟着呢。而且，即便是能让三义说出来，重要的也还是证据，现在距事发又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警察再找证据可就难了，没有了证据，又找不到证据，说什么也是白说，到头来就只能是搞得家庭大乱，全家人丢人现眼丢尽了脸，甚至弄不好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的。”“那、那难不成就这么算了？”许淑敏惊讶道。谁知江齐贤这时却说：“现在问题的关键，其实并不是追究他们，而是我们都丢不起这人哪！你想一想，这事要是一说出去，让外人知道了，我们以后还怎么有脸出去见人啊？他们不要脸吃官司甚至被砍头不要紧，我们还得做人呢，我们还得要这张脸呢，我们还年轻呢，我们还要出去做事、还要出去见人呢；何况，我毕竟已经叫了她二十多年的娘了，这要是把这种事抖漏出去，这个家庭就毁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呢，这让我们的孩子怎么承受怎么面对这样的舆论啊？以后孩子……”江齐贤说到这里，已然是泪流满面，江三省从来也没有见过他的爸爸这么痛苦过。过了好一会儿，江三省才见他爸爸又说：“不过，你放心，等着瞧，这件事我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此后，江三省的妈妈便再没有吱声。倒是江三省的爸爸江齐贤，后来在送江三省去他房里睡觉时却特地问道：“这件事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江三省道：“没有。”江三省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却没有将他已经跟他姐姐说过这事的情况告诉他的爸爸。然后，江齐贤却还又特别嘱咐江三省道：“这件事你不能再跟任何人说了，以后也再不可以去那个衣橱里偷看了，懂不懂？”江三省点点头道：“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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